童男玉女,仙鹤宝楼遍布的烛纸店中。
一个死寂阴冷的老人躺在摇椅上,一个气质平和的小道士坐在其身旁。
老人耸拉着眼睛,缓缓地问道,“上过学吗?”
小道士摇了摇头,“没去过学堂,不过师傅教过「北方真武妙经」,「玄天上帝金科玉律真经」,「玄天上帝报恩经」。”
“嗯…”
老人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真武大帝作为五方帝君,天地正神,这些事关祂的经文之中虽然不涉及超凡隐秘,但却也有着真武降魔的智慧。
你师傅让你以这些经文来开慧,看来对你的期望也是不小。”
接着在沉静了一阵之后,老人缓缓的说道,“人族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纪。
那时候人类被无穷的黑暗所笼罩,被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鬼祟视为食物,视为杂草。
直到一个叫做‘燧’的人出世……”
…
…
…
就这样,张宝仁开始了他在地府中的任职。
每日起来先到阴老那里学习历史与隐秘,然后再从其他人那里更为具体地了解地府的组织构架,与运行模式。
有时还会被江锋缠着说一些秘闻八卦,奇异传说。
如此过了两天,他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已经慢慢熟悉了解了这里的人与节奏。
然而却也到了他第一次出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张宝仁穿着一身崭新的漆黑长袍,衣服带着兜帽,可以把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
样式和雷鸣春,江锋两人所穿的一般无二。
这件无常所标配的制服,咋一看好似并不起眼,但仔细瞧就会发现除了袖口衣领,这件衣服上竟找不到针眼。
且这衣服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织成的,摸起来柔顺似水,看着就知不凡。
好像看着不起眼只是故意伪装成如此似的。
这件制服其实算是张宝仁浑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了。
看似普通实则不凡的材质是由道士们所研制出的一种特殊的布料。
这种布料柔软如纱,却又坚韧无比,具有强大的防御能力,甚至对于鬼魅这种无形之物也有一定的防御之能。
“不要紧张,这次也就只是一个探查任务。”江锋对着张宝仁语气轻松的安慰道。
“我不紧张。”张宝仁坐直了身体,一边摸着新衣服一边摇头说道,“一般来说白天又不会动手,而我又只是辅助,还有这么多人,我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对于他的解释,江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张宝仁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等雷鸣春安排好了行动步骤,再到一旁的工作室中进行了此次行动的报备。
这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地府有规定,每次行动出动的无常最少要有三位。而且每一次行动无论大小都必须要先登记报备,留下档案。
包括目的,人员信息,对于目标的预估与分析等种种信息。
一切准备完成之后,三人便把兜帽罩起,把浑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然后悄无声息的从纸烛店离开。
如同鬼魅一般。
为了不引人注目,地府中的行动往往都是在晚上,但是这般行径可也造就了不少鬼魅传说。
很多关于鬼怪,关于无常的故事,都是因此而传出的。
等到远离了地府驻地,江锋就独自一人转身没入黑暗,转眼间就没了踪影,显然与他们并非一路。
两人悄然地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张宝仁轻声道,“我听阴老说,黑暗是一切阴暗鬼祟的起源,对人类而言是最危险的…东西,为什么我们每次行动还要选择在晚上?”
雷鸣春稍稍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黑暗确实是一切邪祟诡秘的温床,不适合任何生灵存在,但这些都是几个纪元前的情况了。
自从人类一步步建立起了九州法网,我们就已经逐渐驱逐,甚至可以说是降服了‘黑暗’。
在九州之内,特别是在人类聚集的城市之中,黑暗已经真正变得安宁,安静了起来。”
“而我们之所以在夜晚中行动,一是鬼怪这种东西往往在黑暗之中更加的活跃;二是我们要守卫人类的安宁与理性,不要让普通人知道鬼怪的存在…”
黑暗中两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乎,迅速。
经过了这几日的变化,张宝仁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特别是精力甚至远远超出了以前许多。
而雷鸣春更是不用多说。
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快速移动,不多时,两人就从太平街西赶到了太平街东侧,并从赵家巷的路口拐了进去。
这时步伐才恢复了正常。
看着身旁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雷鸣春,张宝仁轻出了一口气,随意说道,“只不过是一个不知真假的人,和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有必要这样吗?”
雷鸣春的眼神时刻注意着周围,声音低沉却又十分清楚,“这个消息不是你提供的吗?怎么现在怕了?”
“怕,怎么可能!”张宝仁的语气虽然依旧低,但声音却提高了一个额度。
他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现在不过是回家,回一个我已经住了十几年来往无数次的家,我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不就是遇鬼吗,道爷我又不是没有遇过,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我呸!”
唾沫星子飞向赵府门前的石狮子,好像代表了他的无所畏惧。
“是吗?”
雷鸣春随意的问道。
“是。”张宝仁说着还一边重重地点头。
一时间气氛变的有些沉默,然后雷鸣春语气认真的说道,“害怕也没有什么丢脸的,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有有所畏惧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记住,无常行动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大意,因为你才是那个弱者。”
张宝仁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入此行,生死无常。”
雷鸣春转过头看了张宝仁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不,你不知道。”
说着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张宝仁的道观处。
这一次他们行动的目标就在于此,准确的来说就是他家的斜对面,已经被烧毁的龙涛家的邻居,那位有些疯癫的老妇人。
事情的起因是张宝仁在被教导要多多留意身边的异常得时候,说起了自己家邻居有一个小孩,几个月前在家门口玩的时候忽然就没了踪影。
拐卖人口这件事,古今中外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被人深痛恶绝但却屡禁不止的。
一个小孩失踪了。
能怎样?能被怎样?
是一想便知却又不敢想象的。
张宝仁说这话其实就是随口说那么一句,也有一丝原因是被那老太婆烦的受不了了,希望是不是能借着地府这一超出凡俗的力量可以找到这孩子的踪迹。
但没想到却引起了雷鸣春的格外重视。
并且还促使了这次任务。
站在道观门前,看着那因女鬼而留下的灰烬,还有那栋一面墙壁被烤的黝黑,孤零零的留在那里的破房子。
雷鸣春轻声问道,“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吗?”
“永生难忘。”
张宝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导致一切的起因,扔向湖面的第一枚石子,这让他怎么能,怎么会忘记。
“我们之所以相识,就是因为我查找到了一丝那人的踪迹。只不过顺着线索追查到的却只有一桩惨案,只有这一地灰烬。”
雷鸣春但声音不疾不徐,让人能够清楚地听到,并思考,“那天晚上之所以没有提前告知你,也是想弄清楚那个女鬼和那人有没有关系?有多大关系?
可惜直到我最后出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来过这里,他来过这里;这里出现了一个恶鬼;这里有一个孩子失踪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个人来到八百里城的时间也是三个月前,与那个孩子失踪的时间相同。”
“你说这其中有没有干系?”
张宝仁闻言却只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被雷鸣春如此重视的“那个人”,曾经来过自己的身边,就在这咫尺之间的地方曾经做下过这么多的事情。
而自己可能还与其相遇过,交谈过,但是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由的,张宝仁对于周围的观察更加认真了几分。
两人虽然是在说话,但也并不是说有没有其他的动作,在闲聊的时候两人就以各自的手段探查起了周遭。
张宝仁唤出了三尊尸神四处游荡,以另一视角认真清晰地观看着周围的种种。
而雷鸣春双眸之中有无数复杂神秘的符号浮起,交织成阵,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力量一寸寸地扫视着,寻找着不协之处。
忽然。
那一栋孤零零的破屋中忽然有烛光亮起,接着有沙哑虚弱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是我的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