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皇子薨逝后,宫里的气氛许久都是笼罩在悲伤中的。叶轻云也觉得伤感,不仅是因为五皇子薨逝了,还因为,在五皇子薨逝后,她成为了前朝后宫议论的热门话题。
为何?因为身份变得有些尴尬。
原本是来和亲的公主,还没大婚,丈夫便薨逝了。这样一来,她的去留和安置,就成了问题。
激进派朝臣建议遣返叶轻云,而保守派朝臣认为,应该将叶轻云转嫁六皇子,原因是,奚丹族本身就有收继婚的旧俗,意思是,兄终及弟。而且,叶轻云是来和亲的公主,换一种说法,她其实也是两国交好的筹码,这段时日奚丹国本就对边境幽云十六州虎视眈眈,若是遣返七公主,那么,奚丹国很可能不久就会与辰朝开战,多数大臣是保守派,他们不愿意两国开战。
官家也不愿两国开战,因为一旦开战,必然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官家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形。
所以,官家终究是采纳了保守派的建议。
“什么?转嫁给六皇子?”叶轻云得知这个消息时,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六皇子才多大啊?!”
“六皇子十岁了。”柳惜惜以为叶轻云只是忘记了六皇子贵庚,却不知,叶轻云只是觉得这安排对于身为现代人的她来说,无比荒唐。
若是放在现代,差七岁自然也不算什么,但问题的关键是,六皇子只有十岁,叶轻云实在觉得荒唐。
“六皇子同意?我爹娘同意?”叶轻云惊讶至极。
“听官家身边的宫人们说,官家遣人送信至奚丹国王上与王后,王上与王后已同意公主与六皇子的婚事。”柳惜惜又想了想,低声说道,“至于六皇子……您虽未曾与六皇子说过几句话,但是,还是打过照面的,六皇子如今依然养在生母冯贤妃的凤栖阁。”
看来,已无法挽回。
认了吧,谁让自己穿越到了没有婚姻自由的封建王朝,看来,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得先学会忍,说不定,过不久会有解决办法,无论如何,此时再不开心,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先忍忍。叶轻云这样想着,心情舒展了许多。
又过了些时日,宫中渐渐从五皇子薨逝的愁云中走了出来,大家的话题,转移到了一年一度的殿试中来。
殿试一结束,京城的名门闺秀们都蠢蠢欲动。叶文心知道,辰朝便有榜下捉婿之风,如今身为七公主叶轻云,若能亲眼目睹状元、榜眼和探花之风彩,也是极幸运的。这就好像身为现代人的叶文心体会到的大家对高考状元的关注度一样,对于万里挑一的高智商人才,自古以来便是备受关注的。
在宫中熟悉了一段时间后,作为现代人的叶文心已逐渐适应了身为叶轻云的生活。在六皇子与叶轻云的婚约公布后,前朝后宫似乎一切如常,毫无波澜。太后照旧常常来对叶轻云嘘寒问暖,其他人中,也只有冯贤妃和董美人曾短暂的到访过,也不过是询问了叶轻云的旧伤是否痊愈。
柳惜惜依然贴心,只是,生活似乎有些无趣,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剧,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书籍。
叶轻云总想着,如果能出宫看看这京城街市,吃吃古代的小吃,必定是极好的,只是,在这深宫中,似乎并没有机会让自己出去。
这一日,叶轻云用过午膳后,觉得有些闷闷的,又与柳惜惜到御花园里闲逛。
海棠依旧开的依旧鲜妍明媚,这园子设计的极巧妙,回廊亭台等处似乎都被海棠簇拥着,但又并不觉得艳俗吵闹。叶轻云想,也许,是因为海棠虽艳丽但并无俗姿。而且,园子里的海棠,搭配也极为精致,既不显得单调,又配色清雅脱俗。
只是,海棠花花语似乎有些忧伤,叶轻云想着,便转头问柳惜惜:“惜惜,你最喜欢什么花?”
“奴甚爱芍药花。”柳惜惜说道,“芍药既美,又能治病救人,甚好。”
柳惜惜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叶轻云,若是能在御药院和太医局学习学习,就不枉此行了。
“那个……御药院和太医局,你可有相熟之人?”叶轻云问。
“太医局里都是外臣,奴并无认识之人,御药院里当差的倒皆为内侍,但也多为官家亲选之人,奴虽不认识正于御药院当差之人,但有熟识曾于御药院当差,公主若是有什么问题,奴可去请来。”柳惜惜说。
“这样啊,那个,我若是想去御药院和太医局学习学习,你觉着可有办法?”叶轻云问。
“公主身体可有不适?”柳惜惜担心的问。
唉,不过是想学学专业知识,怎么就变成有病了呢。叶轻云这样想着,忽然灵光一现,忙揉起太阳穴道:“我这失忆症,困扰我这么久,连张小娘子都无法治愈,我想着,若是能自己多多学习,说不定有机会痊愈呢?”
“可是公主,御药院和太医局并无女子参与的先例啊。”
“没有先例,并不代表就是错的,我就要开这个先例。”
“这……此事奴无法帮公主实现,不过,不知二公主和三公主是否愿意帮您。”
“二公主安宁与三公主静宁?”
“是的。只有安宁公主与静宁公主能为您想想法子。”
“可是,二位公主都已出降,何时才能进宫呢?”
“这……奴也不知。”
“唉……”
叶轻云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
轻轻取下一小朵白海棠,叶轻云又找了一处较为静谧的亭子里小坐,对着花儿感伤道:“花儿啊花儿啊,你是不是同我一样觉得无趣呢。”
正伤怀着,忽然听见附近有动静。
叶轻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并示意柳惜惜别出声。
原来,是一名男童在怂恿宫人摘海棠果。
“再多摘点儿,这可不够。”男童站在一株较为高大的海棠树下朝树上的内侍喊道。
叶轻云见树上那内侍神色有些为难,又看看这树的高度,知道内侍是因为如果要摘更多的果子,势必要再往上爬一些,可那内侍显然是不敢再往上爬了。
于是,叶轻云便站出来说道:“你这小孩儿,怎么如此不通情达理,内侍也是人,那么高的树,人家摔下来怎么办?有点儿同理心好不好。”
男童闻言转过身来,正要发作,叶轻云却听到身后柳惜惜赶来,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六皇子请恕罪,七公主因丧失记忆,并不认得您,六皇子仁厚,冯娘子也常说不知者无罪,还请您恕罪。”
叶轻云听柳惜惜这样说,心想,惜惜果然是机灵,这高帽子,竟然都戴到这破小孩儿头上来了,只不过,这小孩儿也忒不懂事儿了,欠教训。
等等,柳惜惜刚刚称他为……六皇子?这就是自己要嫁的小孩儿?想到这里,叶轻云扶额感叹。
六皇子听到柳惜惜给自己带了这么大一顶高帽子,便不大好发作,又见叶轻云扶额叹息,似乎是有悔过之意,于是,看着叶轻云,正色道:“鉴于你是初犯,我不予计较。但是,今日所见之事,必须替本王保密。”
叶轻云并不理会六皇子,只转身扶起柳惜惜,又冲着树上进退两难的内侍喊:“我是七公主,你别怕,不要再往上爬了,你自己能否从这树上下来?”
“你……你小点儿声。”六皇子忙要去捂住叶轻云的嘴,奈何叶轻云有身高优势,又反应极快,六皇子未能得逞,有些懊恼,又有些着急。
叶轻云见状,不禁觉得有趣儿,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整熊孩子么。一时玩儿心大发,故意拉长声音说:“哎呀呀,我这草原来的人,向来嗓门儿大,记性又不大好,这指不定哪天……”
“好啦好啦,算我求你,别告诉别人,不然我娘又得责罚我。”六皇子赶紧拉着叶轻云衣袖说道。
“求我?那我得看看,你有什么筹码。”叶轻云傲娇的说,“我替你保密,也是冒着风险的。”
“我……我将果子分你一半儿。”六皇子说道。
“这果子能好吃吗。”六皇子这么一说,叶轻云才瞧了瞧这半大不小的果子,似乎还有那么些诱人,自己也还从未尝过。
六皇子见叶轻云瞧着果子,似乎有些动心,便说:“这果子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我最爱吃,可惜娘总不许我多吃。”
叶轻云吞了吞口水,忽然又想起来,自己怎么能上这小孩儿的当呢,便正色道:“你先让树上的内侍下来,多危险啊。”
六皇子想了想,便朝树上不尴不尬的内侍喊道:“你下来吧。”
树上的内侍如释重负,小心翼翼的从树上下来,随即便跪下道:“谢六皇子,谢七公主。”
叶轻云见内侍额头上都是汗,便对六皇子说:“你看看,把人吓得都出汗了,万一摔下来,你想要人替你遮掩都遮掩不过去呀。”
柳惜惜听叶轻云这么说,又怕六皇子怪罪,忙说:“六皇子聪慧,七公主说的六皇子本就都知晓,否则,也不会挑这么一株小树来摘果子了。”
六皇子终究是机敏的,也自知理亏,便对叶轻云说:“那个……今日之事,只要你保守秘密,这果子……这果子都给你。”
叶轻云见六皇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果子,不禁哑然失笑,正笑着,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个好主意,便道:“果子我就不要了,我答应你,替你保守秘密,不过,你可要听冯娘子的话,别那么贪吃贪玩儿了,堂堂六皇子,可是众人表率呢。”
“你当真替我保密?果子……你不要?”六皇子有些不可置信的说。
“当真,我们草原人不说假话,我不过是觉得,六皇子真诚,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叶轻云又说,“这果子,我拿走一个,就当是我们作为朋友的凭证了,你放心,我既拿了果子,就绝不会说出去,不然,我岂不是怂恿你吃果子的共犯了。”
六皇子从未见如此直率坦诚之人,也觉得有趣,便说:“好,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
叶轻云拿着果子,与柳惜惜离去。
六皇子看着叶轻云背影,想着,这个姐姐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