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泽野从那长久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眼,她就睡在他身边,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密长的睫毛,睡着的容颜白皙带着婴儿的味道。
光线落在那里,她的皮肤粉白粉白的,还渗着淡淡的晕红。
就仿佛,他仍然睡在水上别墅的大床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就仿佛,他闭上眼,就可以听到外面潮涨迭起的浮动声。
就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那灵动的光芒带着奇异的光彩看着他。
但司空泽野知道,这一切永远都不会出现,只存在着他的梦里,死去的记忆里。
宽大的手掌插进她的发间,却没有抚摸到该有的温度。
他揉揉她的头,嘲讽地勾起唇:“早上好。”
一个冰冷的吻,落在她的额迹。
没有半点回应,她还是睡着,长长的睫毛就像柔光中交叠的纤维。
司空泽野开始起来,冲凉,洗漱,穿衣,动作干净利落,彷如海中矫健凶猛的鲨鱼。
可是那双眼,却黑洞得仿佛整个世界塞进去都填不满。
佣人进来收拾房间,当她的手触向大床上的仿真1:1人形娃娃时……
司空泽野正好从卫生间走出来,冷声:“别碰她。”
那佣人立即吓得站好,用法语道:“史帝三世伯爵先生,我只不过想整理下被褥。”
司空泽野打上领带,鹰一般的狼眼瞪住她:“离我的床三米远,多了半步,你可以想象到有什么后果。”
佣人吓得退出好远,开始收拾其它的物品。
当她的手要捡起沙发上散落的一件纱裙时……
司空泽野的狼眼又出现了:“立即从这间房子滚出去,吩咐下去,以后这不需要佣人打扫,谁也不允许再踏进半步!”
房间门合上。
司空泽野亲手将那条纱裙拿起,放进衣柜之中。
衣柜里面悬挂着琳琅满目的女性服装,是从水上别墅迁移过来的……
全是白云裳至少穿过一次的。
而床上的仿真1:1娃娃,完全是按照白云裳的面容打造而成。闭着眼的状态中,她连两颊上的晕红都有,在晨曦的光芒中,穿着那条他最爱的白色睡裙,看起来,就像是活人一样。
当他要定制这个娃娃时,马仔极其的诧异,雷人:
少爷,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不管做得再像,她终究是个假人。没有温度,也没有灵魂。
司空泽野冷冷一笑:有个假人,也总比什么念想都没有得好。
有个假人,他每天晚上至少能拥着她踏实地睡去。
早晨醒来第一眼,看到她的睡脸,晃神间,会以为是真的,有种踏实满足感。
而在外面应酬和工作时累了,他想到家里她还在等着,于是又变得精神抖擞。
如果连念想都没有了……行尸走肉。
这个娃娃是昨晚才送来,昨晚,是他睡得最为踏实的一晚。
“少爷。”门被敲响两声,是马仔。
司空泽野拿起外套走出去。
“少爷,方才她来过电话。”
司空泽野毫不在意地穿上衣服:“谁?”
“不可说小姐。”
因为司空泽野吩咐不可以再提白云裳的名字,她就被代号成了“不可说”小姐。
司空泽野的动作一顿。顷刻间,感觉心里好像几百几千只小鹿在乱撞。
他竭力平稳了一下呼吸,脸色还是淡淡的,阴沉的,冷漠的:“她打电话来做什么?”
“不可说小姐真是神通广大,居然打听到了李英豪在少爷你这儿,她说想要跟李英豪离婚。”
司空泽野愣住:“离婚?”
“是的。”
司空泽野仿佛是突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冷冷地笑起来。深邃的蓝眼中,透露出男人特有的霸气和冷硬来,令人望而生畏:“她要离婚?想要跟谁结婚!”
他不知道的是,尽管隐藏的再好,他眼中那一闪碎裂的目光,还是令马仔感到了心痛。
“白小姐没明说,她只说要跟李英豪离婚,请你通融。”
丝菲合上电话,取下变音器,朝身后的少年摇摇头。
司空泽野不通融,而且在电话里态度冷淡……
当然,应该不是认出来丝菲是“假白云裳”,因为司空泽野的态度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就很刻薄的冷淡。
白小姐你忘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请问我何必还要答应你的条件?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个聪明人,我是个生意人。
让我为你做事,总得有些条件……
条件是,让我开心。
千金难买开心,我很久没开心过了。
学了这么久,白小姐还没学会,如何逗弄一个男人开心么?
我很忙,这通电话就到此为止……
司空皓然想过司空泽野不会答应,但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大的一个硬钉子。
哥不是很爱这个女人么?为了她做什么都可以。
爱一个人爱到放手,这一点司空皓然挺佩服的,至少他做不到。
放手不过是折磨自己,每天痛苦思念着,据说,前几天司空泽野还在欧洲让人偶师特制订做了一个和白云裳一模一样的仿真1:1人形娃娃。
为了白云裳,他宁愿折磨自己,居然在这么小小的要求上为难白云裳了!
“少爷,其实大少爷的意思里,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司空皓然双手交叉叠着下巴,点点头说:“我知道,他不就是想见她么。”
“黑市里有一种人……皮……面具……”
司空皓然不屑说:“我哥也知道。连自己最爱的人都分辨不出真假,你认为他有这么瞎?”
丝菲不敢再说话,因为她感觉得到,司空皓然是真的动怒了。
这个少年虽然发怒的时候,脸上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表情,眼瞳却泛着冷狠的光芒。
他当然不能让白云裳去见司空泽野,只能是再想办法。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
司空皓然和丝菲赶出去时,白云裳整个蜷缩到沙发上,痛苦地颤抖着。
那药是三天吃一次的,现在是白云裳来这个别墅的第四天。没有药物再维持,她的病情发作,而她剩下的1个月生命就像沙漏,继续开始流失……
司空皓然见过白云裳发病的时候,而白云裳的一切行为,自从她第一次逃离他的追踪后,他就一直用各种方式监视她。
例如,停在树上的麻雀,爬在窗台上的野猫,都可能脚上绑着监听器……
不过,因为有些地方密闭性太好,偷听不了,所以司空皓然对白云裳的事是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这也就解释了,白云裳在白家怀孕等事,司空皓然总是能第一个得到消息。
白云裳痛苦,半年的记忆忘掉了,让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而病情发展到这个过程,全身像是有千万的钢针在刺痛着神经,她痛得用力地抱住自己,指甲都在柔嫩的肌肤上掐出印记。
司空皓然眸子一暗:“给她打一记镇定剂。”
此后,每天到了傍晚这个时段,丝菲就给白云裳打一记镇定剂,让她在昏睡中忘掉痛苦。
只是司空皓然并不知道,白云裳的生命是有效的时间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