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之内,红烛红帐,新郎带着新娘踏入,身后不少仆人小厮也都在门口围观,一时热闹腾腾。
曲芙兮今日的凤冠霞帔,是邢氏从五年前就开始亲手绣制的,那上头绣的却不是龙凤呈祥,只有鸳鸯戏水,只愿女儿这一生恩爱白头,这样的传统,也是曲家的老规矩,曲文林也是只娶了邢氏一人,令狐亭序也知道曲家的用心,他也并非贪恋美色之人,眼瞧着,定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良人。
高堂之上,两家长辈笑得合不拢嘴,令狐清歌在一旁看热闹,只见这两人拜了天地,曲芙兮便被拥簇着入了洞房,眼看着令狐亭序也要被拉去喝酒,这一路人多热闹,令狐清歌有些头疼,余光却瞥见了身侧一蓝色身影转身离去,她回头一瞧,那不是曲流觞么?怎么不跟着去喝酒?
虽然疑惑,但是令狐清歌心里也有事,想着喜宴都已经摆放齐全,莫徽音也该有了空闲,便随着人潮去了后院子里,只见莫徽音忙完正在廊下闲坐,等着喜宴结束,管家过来结算银子与赏钱。
看着莫徽音盯着院子里头的桃花叶子发愣,令狐清歌便悄悄凑过去,在身后心血来潮想要便吓他一下,却没走到他近身,就听莫徽音淡淡笑道说:“令狐小姐,你身上那玉佩的味道,可是隔着好远就能闻到的,下次若是想玩,记得先把它摘下来。”
令狐清歌听后低头一瞧,只见那玉佩不知何时,早已习惯了随身佩戴,那淡淡香味儿,本就是从前莫徽音身上的味道,他自然熟悉无比,眼瞧着是吓不到了,令狐清歌只得出来,坐到莫徽音对面道:“前院我过来的时候,瞧着他们都称赞这次喜宴酒菜上佳,想来除了你家酒楼,也不曾有别的地方能做出来了吧。”
“令狐小姐这话,多半是有恭维的意思,”莫徽音笑道,“酒楼不过是名声大了些,实际上不过是柴米油盐做出来的东西,不过精致一些罢了,今日是令狐公子的喜宴,若来日,有幸能做小姐的喜宴,我一定亲自下厨做给小姐。”
令狐清歌听后一愣,想起这婚事,随即苦笑道:“你这么希望我嫁出去,想给自己多揽个生意不成?”
莫徽音听后,有些伤感道:“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令狐小姐是相国大人的掌上明珠,婚事要办自然轰轰烈烈,这也不是徽音能够左右的……”
令狐清歌听了有些怅然若失,一时没了话说,也没了兴致,只是坐在那儿扯着衣袖,迟了半刻才缓缓说道:“每次看这块玉佩,我总想到楼兰去看一看,走一走,若是有那么一天,你会带我再去一趟楼兰吗?”
“相国大人未必会肯,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怎么敢高攀……”莫徽音知道令狐清歌话里有话,然而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急急忙忙脱口而出,然而话音未落,便如鲠在喉,令狐清歌微微一愣,随即也在意料之中那般,苦涩一笑后便落落大方起身说道:“但愿来日方长吧。”
周边,来往的小厮忙着,人多了起来,为了避免惹人闲话,令狐清歌便转身离去,莫徽音看着她的背影,不觉有些落寞……
令狐清歌离去后,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心中不知为何,闷闷的不痛快,又是这门当户对,又是这家世背景,她已经听得麻木,听着前头热闹不堪,令狐清歌便往后院竹林走去散心。
春风拂过竹叶摩挲,令狐清歌低头踢着石子不紧不慢的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什么声音,便停下脚步,躲到一旁假山之后,悄悄看去,只见那前面的酌叶亭中,有一抹蓝色人影,身形似乎有些像曲流觞……
令狐清歌微微蹙眉,曲流觞怎么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把妹妹嫁出去,舍不得不成?
想到这,令狐清歌觉得应该拿壶酒来与曲流觞喝两杯,毕竟彼此心中都不是很畅快,然而没想到的是,那亭中却又突兀出一抹红色身影,令狐清歌看去,那竟然是令狐亭序………
他不是应该在喜宴敬酒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令狐清歌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没反应过来,就听令狐亭序先行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怎么不去前面喝酒,身子不舒服么?”
令狐亭序这话问的小心,言语里还有几分惆怅,曲流觞却不搭话,只是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了许久,才开口说道:“适才,看到喜娘手里的婚书了,上面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真好,你说古人写下这诗的时候,该是怎样风月情浓。”
令狐亭序默然,迟疑的从袖口中拿出一卷巴掌大的纸笺来,缓缓打开来说道:“那这段呢,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那婚书朗朗上口,只是令狐亭序念的十分沉重,他把纸笺递给曲流觞又道:“这份,是我昨夜亲手写的。”
曲流觞一愣,眸子里隐隐起了一层水雾,低头看着那巴掌大的婚书,上面清秀小字,隐约能瞥见那几滴泪痕………
他想接过来,但是愣了片刻,终究没敢碰触,只是说道:“这婚书,芙兮应该会更喜欢,今日一过,她就是你令狐家的少夫人,她从小就喜欢你,如今也算了却心愿,从此以后,曲家与令狐家,也是一家人了。”
令狐亭序的手僵在半空中迟迟未能撤回,恍神了许久才说道:“是啊,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样,就时常能够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了…”
不远处,令狐清歌听着他们的话,不知怎么,只觉得不对劲,她不觉猜测到了什么……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曲流觞的话,丢在了风里,看着他们回了前院,令狐清歌一个人坐在那假山之上,望着竹林发愣,她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啊,哥哥跟曲流觞难不成……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
令狐清歌蹙眉细想,这平日里,她与哥哥,曲流觞与曲芙兮四人总在一处,也是有说有笑,也看不出这两个人有异………
想不通,令狐清歌便又细细回想,她恍然间想到,曾经父亲似乎问过自己,觉得曲流觞这人如何,心中应该也有一些盘算,前两年父亲还还常常提起他,甚至她也曾听到过父亲与萧姨娘说起,若能与曲流觞结成连里,两家也能变更为亲厚,然而就在这两年,父亲突然之间对曲流觞闭口不提,把自己终身大事全权交予皇上赐婚,明显是放弃了让自己与曲家联姻这个想法……
那什么会让父亲断然不提这件事……甚至也让曲家闭口不谈,那可能结果就只有曲流觞真的开诚布公地与双方长辈说起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