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没事吧。”约翰有些担忧地看着顾秣。
“没事,你放心好了。”顾秣微笑着闭上眼睛,掩去那眸中一闪而过的疲惫。
顾秣所住的这栋蓝色海湾的海景别墅,背面就是蓝天大海,和美丽的白色沙滩,号称拥有无敌海景,所以蓝色海湾的房价自然不菲。而且顾秣的这栋别墅是属于定制别墅,房产商将房子卖给你,但是你想要建什么样的房子,是由你自己来定的。
顾秣没有插手这栋别墅的建造,但还是由约翰全程监督,添加了顾秣的一切喜好。
比如说三楼的玻璃花房,这个玻璃花房,简直就是远在英国的主宅的玻璃花房的缩影,顾秣自从搬进主宅,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那座大得难以想象的玻璃花房,里面收集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花儿品种,每天都有专人照顾这些娇花,玻璃花房的温度也是可以随时调节的。
顾秣喜欢那里,就是因为她可以在花儿的簇拥下,用花香来洗涤自己的一切烦恼。
后来罗曼知道了顾秣总喜欢去那里,便要求家族的所有人,除了定期进去照顾花儿的工人,所有人都不得踏入这座玻璃花房。顾秣并不知情,她仍然在这片宁静中,寻找内心的安定。
刚才对弗兰克的一番话,并不让她觉得畅快,就算是她将弗兰克踩到了泥泞中,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她也无法觉得释怀,因为逝去的妈妈,是不会再回来的。她终究因为对哥哥的信任和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善良,而失去了生命,再也无法挽回。
也许弗兰克会因为顾秣的那番狠话而恐惧、害怕、痛苦,但是顾秣的痛苦,绝对不会比他少一分。就像是自己刚刚结痂的伤口,再度被人撕开,已经凝固的鲜血不断地流出来,这样的痛,比之前了解事实的时候,痛千倍万倍。
她站在玻璃花房内,隔着透明的玻璃眺望着远处的大海,海浪滚滚冲上沙滩,再退回去,然后又冲上来,退回去……重复着一个规律枯燥的动作,却仿佛并不为此感到疲倦。她的鼻尖萦绕着的是植物的清香,若是平时,这来自大自然的天然味道,足以让她渐渐平息心底的痛苦和忧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也无法平静下来。
此刻,顾秣的眼前不断浮现出母亲去世前,那张苍白而痛苦的脸,她被当年难产遗留下来的病根折磨着,最后在这一夕间爆发,任何医生也束手无策。父亲坐在客厅,一手撑着额头,头发都白了几个,脸上的痛苦之色如此明显。他甚至不敢去看母亲,害怕面对她就要离去的这个事实,但是却又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陪伴在她身边,履行当初那个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诺言。复杂的情绪折磨着他,让他心力交瘁,吃不下睡不着。
母亲去世的那天,她永远都记得父亲的表情,仿佛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干涸,只能红着眼睛,嘴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话,将母亲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在异国相识相知,最后竭力突破一切走到了一切,他们的外貌或许有所差异,他们所成长的环境或许有所差异,他们的身份或许有所差异……但是,他们却是真真切切地爱着对方,那份爱,已经深入骨髓,浸透了他们生命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的去世,父亲也不会忧伤过度,若不是为了她,恐怕父亲早就撑不住了。最后在她嫁给苏日安没多久,父亲也撒手人寰。
要是当初没有弗兰克的通风报信,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难产,也不会落下病根,最后逝去,父亲也不会忧郁成疾,最后追随母亲而去,她现在也还有父母在侧,无论病痛,都会陪伴在她的身边,陪伴她走过人生路上所有的困苦艰难。
弗兰克……弗兰克……
顾秣眼中的恨意越发明显,她垂在两旁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愤怒的心情不言而喻。
这时候,一个身影缓缓靠近她。
“是谁!”顾秣厉声喝道,却没有侧过头去看,因为她怕让人看见自己眼里氤氲的泪水。
她顾秣是何等坚强,怎么能够流泪呢!
那个人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才静静开口:“你哭吧。”
是季爵。
季爵脱口而出的话,却让顾秣仿佛被捏中了痛处,她有些生气地扬声道:“为什么叫我哭!我什么要哭!我是不会哭的!我是顾秣!我是莫菲·让娜·德·科尼利厄斯!”吼到最后,她竟然在不经意间有些情绪失控。
感觉到这一点,顾秣敛了声,抿了抿嘴,安静下来。
季爵看着顾秣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她很瘦,甚至看起来有几分弱不禁风,但是他却很清楚,她的那副单薄的身体里,究竟蕴含着何等的智慧和力量。他们未见面时的初次交锋,便战了个平手,当时他觉得很有趣,便派人调查了一下,却无意中发现了她的身份,新一代的科尼利厄斯家族继承人。这样一个女人,居然能够和他势均力敌,他觉得很好奇,越发接近她,他才发现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狡黠、霸气。最后,他在心里认定了只有她才是唯一配得上自己的人!
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她的得意,她的高高在上,此刻都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往和伤痛的女人,她在等待,也渴望着别人的安慰,尽管她自己不知道。
季爵突然很想拥抱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让她感受到自己原来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