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秋佳节,李府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灯笼挂上门楣,红双喜笑迎宾客。
今日是李府少东家的大喜之日,也是杭州城的一件大事,连县太爷和织造衙门都登门贺喜,前来道贺地宾客更是络绎不绝,隐退商界多年的李老夫人坐镇大厅,春风满面地接待贵客和来宾。
不光是前厅,新娘地闺房也是热闹非凡,丫鬟们个个忙得人仰马翻,恨不得多张几只手出来使唤。
李清淼一边忍受着嘈杂,一边还要耐着xing子听媒婆啰嗦,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那位cha着大红花的蔡媒婆在房里一会儿上串下跳,一会儿叉着腰神气活现地指挥丫鬟们干活,把一群没头苍蝇似的丫鬟们耍得团团转。
“哎呀,谁这么蠢,把子孙桶放在门口,快拿进来,这要跟着新娘后门走,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李清淼忍。
“不知道红枣要跟花生一起放吗,早生贵子,真是笨死了。”
“……”
李清淼忍无可忍,一拍桌子,“蔡婆婆,请你说话客气些,丫鬟们没经验,做的不妥当也是情有可原,若是再让我听到你骂人,当心我把你请出去。”
“你!”蔡媒婆气地直跺脚,脸上厚厚的****被震得纷纷掉落,“我做媒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没规矩地新娘子,没有我,看这婚事怎么办下去。”蔡媒婆做媒三十年,哪一家的新娘子不敬她三分,敢这么跟她说话,今天是第一个。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吗?”李清淼bi近一步。
蔡媒婆欺软怕硬,但又死要面子强杠着,“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来求我。”
本来只是杀杀她的威风,哪知这女人蹬鼻子上脸,把李清淼彻底惹火了,“要走赶紧走,秀婵,送客。”
“你!”蔡媒婆一个踉跄,脸更白了,“我去找老夫人!”
李清淼一甩手,没理她,“别忘记告诉账房,一个铜板都许不给她。”
“是!”秀婵早看蔡她不顺眼了,招呼了几个要好的姐妹把蔡媒婆给架了出去。
李清淼吃软不吃硬,若是媒婆服个软低个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弄到这种地步,那媒婆在外面哭天抢地死活不肯走,最后闹得连前厅里的老太太都惊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喜地日子哭成这样,蔡媒婆,你是不是想触我们李家的霉头啊!”老太太看到院里撒泼地疯女人一脸地不高兴。
蔡媒婆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在老太太面前诉苦,“老夫人,您来评评这个理,我也就让丫鬟们帮衬着做点事,这个新娘子蛮不讲理,硬是要把我给撵了出来。”
“蔡媒婆,跟小辈计较作什么,大喜的日子哭成这样,不是要触我李家霉头?”
原想让婆婆教训媳妇,哪知李老太太不买账,反过来说她的不是,蔡媒婆见势不对,赶紧收了眼泪。
秀水在门口瞧见了,赶紧跑去跟李清淼报告,“小姐,老夫人来了!”
李清淼一点也不怕,还对丫鬟们扮了个鬼脸,趁老太太还未进屋,把还未成髻头发拨乱,等老太太一进来,马上跑去恶人先告状,“姨娘!蔡媒婆她不老实,欺负我们李家的丫鬟不算,还对我凶,不信你问问秀婵她们!”偷偷地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丫鬟都狠狠地点了下头。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走梳妆台坐下,“怎么都还没打扮起来呢。”
“这个蔡媒婆别的本事没有,就知道对着丫鬟们吆五喝六,还吓唬我,说我和兆廷的婚事办不成!”
经过她的一番添油加醋,老太太二话不说就差人赶走了蔡媒婆。
蔡媒婆莫名其妙地****出了李府,气得指着李府的后门破口大骂,引来许多人围观。蔡媒婆也不是省油的灯,逢人便说李府少夫人刁蛮任xing、凶悍无理,小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门外鞭炮一声比一声紧,老太太恍然醒悟过来,缺了媒婆这婚礼一样办不下去,李清淼见老太太着急,赶忙帮着出主意,
“姨娘,蔡媒婆虽然有经验,但毕竟是外人,做事不上心也难免,只要礼数到了就行,我们何不在亲戚里找个能办事的长辈,都是一样的自家人都不生分,也省心。”
老太太想了想,“这你倒是提醒我了,兆廷他表三叔的姑婆懂这些,今天刚巧也来了。”想到前厅里的宾客,老太太不能久坐,摸摸李清淼的头。
李清淼想起身送她,被老太太拦下,“先让丫鬟们帮你打扮着,我一会儿让她过来帮忙。”
大概是老太太特意关照过了,新上任地李媒婆对李清淼特别的客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对丫鬟们也都很有礼貌,该做什么如何做,都吩咐地井井有条,不再像刚才那样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丫鬟们给她打扮,一刻也不耽误。
等一切准备着妥当,李媒婆告诉李清淼,“催轿已过三遍,我们该出发了。”
李清淼点点头。
李媒婆替她盖上红盖头,由秀水扶着出了琅阁,穿过九曲回廊,走边在她耳边叮嘱,“按照府里的规矩,小姐是从后门上花轿,然后沿城里绕一圈,最后才到李府大门口,少爷会在那里接小姐下轿,到时候该怎么做,我再告诉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新娘子上轿吧。”
李清淼挑开红盖头,那顶大红花轿周身花团锦簇,寓意着富贵,轿帘秀的是吉祥如意图,八个轿夫四前四后,真正地八抬大轿。
“秀水,快过来扶我一把。”
此刻她已紧张到腿软,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把心一横,让秀水扶上了花轿。
唢呐开道,送亲的队伍排成长队,沿着杭州城整整走了一圈,大半日就这样过去了。
街道两边站满了来看热闹地乡邻,蔡媒婆那张快嘴所赐,众人纷纷议论刚不久听说来的传闻。
李清淼正晕轿,别人讲些什么她已无心在意,所以错过了一些特别的言论。
“落轿!”随着一声高喊,花轿四平八稳地落地。
李兆廷规规矩矩上前掀轿帘,不料刚抬起手李清淼就跌出了花轿,李兆廷史料不及慌忙接住她,瞧见盖头下脸色苍白,突然想起她有晕轿毛病,把原本的背改成抱,李清淼在一众讶异目光地注视下堂而皇之进了李家大门。
“好些了吗?”李兆廷把手放在她后心口,轻轻地揉按。
李清淼顺了一口气,偷偷拧了李兆廷一把泄恨道,“你以后再让我做轿子我就跟你急!”
“仅此一次,绝无下次。”李兆廷讨好地保证。
老太太见两人感情如此之好,心中也颇多安慰,压在心头多年地心事终于可以落下了。
当新人拜完天地拜高堂地时候,老太太欢喜地哭了。
“夫妻交拜!”
李清淼深深吐了一口气,这一拜下去她跟李兆廷的夫妻名分就算坐实了。
她看着脚下可见的一方地,除自己的一双鞋,还有一双比自己大上许多,居然会觉得可爱,真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礼毕!送新人入洞房!”
两人再没有语言交流,李兆廷牵起李清淼地手慢慢向曲院走去。
“少夫人,少爷要去前厅陪客人吃酒,您先坐这里等着,丫鬟们您准备留谁在房里伺候?”李媒婆地态度比先前更为恭敬,跪在一旁等着李清淼的吩咐。
“大家也都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
“是,少夫人!”众人齐声应道。
等人一走,李清淼就把红盖头给掀了。
环顾房里的布置,不如想像中那么红的恐怖,只是床帷和床帐是大红绸子,桌上一对龙凤烛和一些红双喜子呈放在瓜果上。
她来李家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来李兆廷的房间。那个在她眼里木纳地人到这里不得不夸他有品味,屋里放置地家具不多,看起来绝对跟奢侈搭不上边,但都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由此望来,她对李兆廷了解真得太少了,回想起以前那段时光,从来都只把心思放在如何逃婚何时逃跑的问题上,都没有细细看过他一眼,对他的xing格脾xing可以说一无所知,最多也是从丫鬟口中听到一二句,而她却已是他的妻……
这场酒宴从傍晚开始,到了月上梢头都还未结束,宾客们仍旧兴致高昂,拖着新娘官你一杯他一杯地劝酒,李兆廷寡不敌众,被灌得已有七分醉意。
老太太瞧见了,回头对身边小厮悄悄吩咐,“快去替少爷把酒当下,再把少爷送回房休息。”
李兆廷知道这些人不把自己灌醉是不会罢休,所以干脆装醉,倒在顺贵身上不醒人事。
看新娘官这幅模样,他们都没再为难。就在李兆廷快脱身之际,突然有人提议去闹洞房,马上得到一片热切地响应
那说话之人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的好友,与自己齐名地才子邵棠,两人打小一起长大,一起作弄别人的事没少干,今天那小子居然把脑筋动到他的头上了。
李兆廷也只能在心里恨着,无理由拒绝,只得任由绍棠带着一大帮子人跑去新房胡闹。
他担心会这些没分寸地人贸然闯新房会吓着李清淼,就让顺贵帮忙挡着,自己先回房去跟她说明情况。
李清淼饿了一天,正抓着糕点往嘴里塞,听到脚步声赶紧盖上红盖头坐回床沿,没来得及吃的糕点就随手塞进了被子里。
“不会太久,我会尽快打发他们走。”
“没关系,都是你的友人,也是一时高兴,就让他们过来好了。”李清淼善解人意道。
这话李兆廷听着甚是窝心。
亏是隔层红布,李兆廷没有发觉她口是心非的表情,她此刻恨不得把那些吃饱饭闲着无事做的人通通很削一顿。
“李兄,快让我们瞧瞧新嫂子的模样。”邵棠人未到声先到了。
一行人有十来个,全都挤进房里看新娘,原本宽敞地房间都显得有些小。
李兆廷为了满足他们好奇心,拿起秤杆挑开李清淼地红盖头。
“哇……”一片惊叹。
就连李兆廷都看定了眼,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虽然李清淼模样本就不错,但她平日都是素颜,漂亮中少了些风韵,不能足以吸引李兆廷。
而今日身着大红喜服地李清淼一改往日清丽,犹如刚刚吐露芬芳地牡丹,娇艳欲滴。那双受惊似地大眼睛看向众人,很快脸颊飞上两片红云,秀色可餐的模样,激起了他心底蠢蠢欲动地占有欲。
“行了行了,看也看过了,都请回吧。”李兆廷首先回过神,看那些直勾勾盯着李清淼看的目光心里异常地不舒服。
不等他们再有理由,李兆廷一挥手,立刻进来七八个人,把闹洞房者统统请出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