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任广三人出了院子,紫蕊过去关好了角门。转回身来,把灯笼挂在轿栏上,卷起轿帘,放到轿顶上。探身钻进轿里,双手慢慢抱起叶祖珪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就着灯光,仔细看叶祖珪的额头。叶祖珪兀自沉睡,鼾声起处,两道舒缓而又悠长的鼻息冲出,穿过紫蕊胸前交叉的襦襟,直往她的怀里钻,弄的人痒痒的。 这时候,从穿堂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鞋响,是碧萼领着初荷、幼萍两个女孩子来了。原来虽然三年前,叶祖珪已经定下娶曾布的小女儿思卿为妻,可是下完了聘礼,说好等叶祖珪接了老爹老妈上京,就拜堂成亲的,没想到第二年正月,曾布的元配夫人,也就是叶祖珪的老丈母娘,忽然得了喉疾,茶饭难进,拖了数月,竟然故去了。如此曾小娘子按例守孝,这亲事就耽搁下来了。
坊间传言,向太后原先有意让叶祖珪尚怀柔帝姬,作驸马都尉的。却被曾布抢了先,向太后为此很是不爽。所以后来一年期过,曾布快要出京的时候,叶祖洽上了请求为弟弟叶祖珪夺情,迎娶曾小娘子的折子,官家就来了个留中不问。
后来叶祖珪就闹腾着要外放,所幸要去的汤阴县离东京不远。叶祖洽深知这个弟弟,在自家老太爷、老夫人那里,就是掌上明珠,比自己这个作老大哥的娇贵的多,唯恐交代不过去。走的时候,不仅让叶祖珪的通房大丫头紫蕊跟着,还从自己女儿房里,夺了最勤快能干的丫鬟碧萼过去侍侯。管家、小厮、仆妇,更是派了一大堆。怕叶祖珪吃不惯北方菜,连厨房也安排自己从岭南带来的刘四去管着。搞得叶祖珪大呼麻烦,差点半夜偷偷骑马跑掉,被叶祖洽命人严加看管。
好容易收拾停当了,临了曾府那边又送了幼萍与初荷过来。这两个虽然到现在也不过十五、六岁,可都是小姐多年的体己人儿,又会来事儿的。说是帮着照看姑爷,恐怕不能没有要在叶家抢占地盘的意思在里头。除此之外,曾家还担心叶祖珪年少风liu,媳妇娶不回来,家里再没有几个妙人儿拢住他的心,一味跑到外面招蜂引蝶,玩花了肠子,弄坏了身子。其实叶祖珪其人,虽然喜欢胡吃海喝,牌技和赌品同样差劲,但是对那些所谓的花魁、名妓,似乎天生不太感冒,连逢场作戏都很少。气的汴梁城里一些姐妹,曾经背后叫他“木头小哥儿”。这一点连他的老丈人曾老头儿,都觉得难得。
叶祖珪平日里懒,爱清静。来了汤阴之后,越来越觉得人多不自在,逐次把那些管家、小厮都打发回去了。最后只留下大厨连采买刘四,一个车夫兼帮厨老武,加上两人的浑家,算作洗扫的仆妇。轿夫和跟班,都用衙里原来的。这也是为什么紫蕊跟碧萼两个丫头,总嫌弃如今这些下人怠慢,不如先前那些自个家里使惯了的顺手。这两个丫头在叶大老爷家里的地位自然是固若金汤,算上幼萍跟初荷,小叶学士也舍不得赶走。索性恭敬不如从命,全部笑纳了。
这会儿初荷打着一盏两尺高的圆筒子灯笼,跟着碧萼从穿堂后门里走出来。小丫头个子不高,圆圆的脸蛋儿,穿一身淡红的衫子,有点婴儿肥。小小年纪,胸脯子已经发育的鼓鼓的。要不是里面用白绫子紧紧束着,走路都会波峦荡漾。脸上和脖颈处露着的肌肤,异常的粉嫩。幼萍最后一个急急跟出来,打着哈欠。一边走着,两只手举在头顶上忙着扎头发,宽大的袖子都退到了肩膀处,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藕臂。脚下踩着一双宽大的木屐,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是她给弄出来的。
紫蕊看见她们来了,唤道:“幼萍妹妹,还有初荷,来,帮我把少爷架出来。少爷还睡着没醒呢。”
初荷听了,把灯笼放在台阶上,幼萍也跑过来,两人一起抓住叶祖珪的胳膊,象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了出来。紫蕊就说:“轻点儿!”初荷吐了一下舌头,跟幼萍一边一个,把叶祖珪的大长胳膊盘在自己脖子上。叶祖珪身上酒气熏天,更兼有一股馊味儿,两个女孩都皱着眉头,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还得按住他的胳膊,别让他滑下来。半背半架将他的身子支了起来。叶祖珪个子高,此刻两条腿弯曲着,两只脚还拖拉在地上,一只靴子已经快要掉了。紫蕊和碧萼两人蹲下身,脸对脸,一边搂住他的膝盖,另一边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抬离地面。四个女孩儿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连扛带拽,总算把叶祖珪抬过中庭,放在了前院水榭里的竹榻上。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初荷跟紫蕊更是香汗淋漓。歇了一会儿,初荷跟着碧萼,去了后院收拾。幼萍就取来蜡烛,把悬在梁上的几盏灯都点着了。
在灯光底下细看,叶祖珪的形象可真是斯文扫地。头上青了一块不说,两只大袍袖上斑斑点点,尽是汤水;前襟上一块油渍,一直漓溂到下摆;连里面的中衣上,也溅到了不少。紫蕊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不洗一洗,是没办法睡了,少爷可是最爱干净的。”于是跪坐在叶祖珪脚边,把他的缎靴和直统布袜都退了下来。上边幼萍就把他的头巾解开,发髻给打散了。这时候碧萼同初荷打着两个灯笼回来了,紫蕊就说:“碧萼,你跟初荷力气大些,去灶间提两桶温水来。我跟幼萍相帮着,给少爷脱衣服。”幼萍一听这话,连脖颈都绯红了,一排编贝细齿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碧萼扮了个鬼脸,拉着初荷飞快的跑了。 紫蕊假装怒道:“疯丫头,快别笑了,看把少爷吵醒啦。”
“放心吧,我的好姐姐。现在就算是天上打雷,你那心肝宝贝少爷也不会醒啦!”碧萼笑道。
紫蕊一听这话,马上不依道:“好你个死丫头,胆敢取笑姐姐我,看我不痒痒死你!”两个人互相挠痒,闹成一团。初荷趁机也溜走了。
两人闹了一阵,又拿来软毛的刷子,把叶祖珪里里外外洗刷干净,给他换上细麻布的睡袍。叶祖珪不喜欢贴身穿丝织的衣服,最爱就是这种产自南洋的白麻。碧萼叫到:“幼萍,初荷,你们两个死丫头躲到哪里去了?”那俩小丫头一起跑过来,四个人又把叶祖珪抬到里屋大床上。紫蕊道:“少爷喝了酒,等会肯定要水喝。你们几个觉头大,怕是到时候听不到。今夜还是我在这里守着吧。”碧萼“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紫蕊,装作“啵”地亲了叶祖珪脸颊一口,示威似的再看了一眼紫蕊,领着两个小丫头趾高气扬的走了。其实刚才碧萼的娇红小嘴,跟叶大少的脸蛋子,至少还得有一尺远。
出了门还听见初荷在后面说:“碧萼姐姐,你这会子亲少爷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等他醒着的时候亲啊!”
“找打!”碧萼恼道。
紫蕊闻言轻轻笑了笑,拿团扇赶了蚊虫,落下帐子,又在香炉里焚上龙涎香。这才来到外间,沏了一壶君山的毛尖,放在套壶里暖着。然后把前后的门都闭了,只留下一盏纱灯。脱下衣服,用剩下的温水,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扑完香粉,换上一身素丝的长裙,更显得整个人温润如玉。紫蕊和衣靠在矮榻上,想些心事。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就听见里屋帐子里传来轻微的声音:“水,水”。紫蕊一激灵就醒了,拿过茶壶倒了一碗,摸着还热,端到大床前边,撩开帐子,看见叶祖珪闭着眼在里头翻腾,喉咙一动一动的。紫蕊拿着碗,想给他灌下去,又怕他呛着;想把他扶起来喝,又怕将他惊醒了。犹豫了一会儿,自己喝了一口,俯身吻在叶祖珪嘴上,四唇相接,吐出丁香软舌,轻轻拨开他的牙齿,慢慢把水渡过去。这样子喂了几口,叶祖珪忽然弯过左手,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嘴唇却怎么也不肯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