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逸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甚至在二十岁以前宁逸都没有找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直到见到那一个人,宁逸恍然找到了到这世上走一遭的原因,或许就是为了见那个人一眼。
父亲不缺子女,而母亲一心只在父亲身上,两个人是商量好不要孩子的,只是母亲意外怀孕了,因为外婆的强烈要求宁逸才出生,宁逸的出生并不算被期待。
两岁那年,父亲匆匆回国,小宁逸回头去看母亲,恰好看到母亲脸上划过的泪水,他不懂妈妈为什么哭,而妈妈下一秒抱住他,跟他说:“小逸,你又有一个妹妹了。”
宁逸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宁夜,在中国。
小宁逸隐约明白,自己爸爸妈妈和别人家的爸爸妈妈有些不一样。
别人的爸爸只有一个妻子,自己的爸爸有两个,爸爸另外那个妻子在另一个国度,宁夜和新生的妹妹也在那里,这些事情母亲并没有可以瞒着不让宁逸知道。
一个月后宁洛回美国,同时带回一本相册。里面的主角是两个小孩子,两岁的宁夜精致可爱,随便往那里一站就跟个小天使似的,旁边摇篮里那个还没长开的新生儿,邹邹巴巴的,小脸通红眼睛还肿,一点也不好看,懵懵懂懂的躺在摇篮里挥手,小男孩在旁边呵呵地笑着。
“小逸,这是哥哥宁夜,和你妹妹宁絮。”母亲分别指着小男孩和婴儿跟他介绍道。
妹妹……这是宁逸第一次见到宁絮这个妹妹。
小宁逸向着妹妹伸出手,碰到的却只是冰凉的相纸。
第二年,宁洛回去参加宁絮的周岁宴,回来时和往常一样带了一本相册,还多带了一盘录像带,小小的宁絮刚刚开始学习走路,踉踉跄跄跟在宁夜身后走着,摔了就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这时候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开了,五官清秀可爱,就是笑起来憨憨的,很好拐走的样子。
小宁逸第一次跟母亲要一样东西,他指着电视上的小宁絮,说道:“我要妹妹。”
“乖,妹妹在中国,她还小,不能坐飞机,等小逸长大了就可以去看妹妹了。”乔说道:“小逸很快就会长大了哦。”
几乎每年宁夜或者宁絮的生日父亲都会带回关于他们的相册或是录像带,宁逸每年都在默默期待这父亲下一次能把妹妹带回来。
宁逸一年一年的看着小丫头一点点长大,从蹒跚学步到追在宁夜身后软糯糯的叫着“哥哥”,看着宁夜把玩累了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哄她睡觉。
从宁絮五岁生日后,父亲不再带回录像带,只有偶尔的吉祥照片,父亲说道:“小夜发现了这摄像机,说是不准再偷拍小絮,连储存卡也被他拿了。”
这一年,小宁逸六岁。
又过了三年,小丫头八岁,父亲从中国回来后母亲的开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显,父亲说,他以后就和妈妈还有自己在这里生活,不会再回去。
母亲问他道:“小逸,爸爸以后可以天天陪着你了,开心吗?”
开心吗?好像也不是很开心,父亲本来也没有很多时间陪自己,连母亲陪伴自己的时间也很少,宁逸大多时间都是和家里的佣人在一起。
那一晚宁逸从父母的谈话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爷爷奶奶去世后,父亲和她另外一个妻子离婚了,即将和母亲去领证。
宁逸听见父亲说:“欧月自己也没打算带那两个孩子,我和她商量后打算暂时让小夜和小絮跟着管家生活。”
“……”为什么,不能把妹妹带来和自己作伴呢?
十六岁那年,宁逸打算在暑假的时候去中国一趟,去看一看妹妹,但还没上飞机就被母亲叫了回去,“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十七岁,宁逸通过私家侦探调查宁絮和宁夜的消息,但意外的什么也查不到。
十八岁,宁逸有了去中国而不被父母察觉的能力,但忙于接手公司及一些错综复杂的生意,没有时间偷偷去。
十九岁,那个妹妹见或者不见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二十岁,只有偶尔空闲时翻看曾经的相册的录像带才会想起远方的妹妹。宁逸生长在美国,但从小对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无感,也更喜欢游走在唐人街上,听一听陌生的汉语。
二十一岁母亲问宁逸,有没有悄悄交女朋友,宁逸却突兀的想到小丫头,心头一丝暧昧不明的心潮流过,宁逸愣了神。
母亲又问他道:“那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乔思想上很开明,尤其对感情的事情很是随心放纵,这一点从她和宁洛这二十多年的感情上不难看出。
“怎么会,妈,你想多了。”
“儿子,二十岁了,已经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宁逸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当晚父亲从中国打了电话回来,让宁逸前往中国,宁夜对宁絮的感情被宁洛看出来了。
宁逸真正交到了宁絮,那个他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妹妹,果然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模样,乖巧可爱。
宁絮从未见过宁逸,甚至从不知道宁逸的存在,爸爸只让宁絮去机场接一个人。
小姑娘背着包站在接机口,茫然的看着来往的旅人,实在不知道该接哪一个,眼神迷离。
“小絮,你好,我是宁逸。”你的哥哥。
“……”什么?
已经在远处观察宁絮将近五分钟的宁逸主动走近,对着宁絮笑道:“我是你的另一个哥哥,我们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很快宁逸就见到原本表情尚且友好的宁絮神色变得冷漠,宁逸突然有些难过,好像……妹妹不是很欢迎自己的到来。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宁逸问道:“父亲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他做出什么举动我都不会奇怪,我对你的到来也不好奇,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走。”
“……真的,那么不喜欢我吗?”
之后的路程宁絮一路都在睡觉,只在进门前和宁逸说了最后一句话:“别跟我哥说你的身份,他不用知道。”
宁絮怕宁夜知道了会难过,宁逸看着宁絮率先进屋的背影,心情沉寂。
父亲跟宁逸说,宁絮现在还不知道宁夜对她的心思,希望宁逸能够教宁絮知道真正的兄妹应该怎样相处。
宁逸带着私心而来,注定完成不了父亲的嘱托。
“宁逸,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小姑娘虽然不喜欢宁逸,但也不会太冷漠,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客人,并对宁夜介绍说这是爸爸朋友的儿子。
宁洛在国内的朋友宁夜怎么可能不知道,宁逸的身份以及他的来意,怎么可能瞒得过宁夜?
只是宁夜不屑于理会,只嘱咐宁絮离宁逸远一些。
宁逸放下刀叉,温和的笑道:“小絮怎么突然想到问我的生日?”
“我想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时候决定不要哥哥和我的。”
宁逸摇了摇头,叹息道:“小絮,父亲和你的母亲从来只是因为联姻走到一起,你不用太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被抛弃的又不是你。宁逸从宁絮的表情读懂了她未说出口话,心里又是一堵。
宁絮听到宁夜下楼的脚步声,再次沉默下来。
“小絮,我的生日是八八年,十二月一日。”
十二月一日,也就是半个月后。
生日那天,宁逸收到了宁絮送的礼物,一条男士银手链,很普通的款式,甚至不是定制款。
宁逸盯着那条手链看了一整晚,第二天天一亮就定了回去的机票,只来得及匆匆给宁絮留下一封信,可那封信最后还是被自己带走。
既然决定了离开,何必再让小絮徒增烦恼,这些感情,其实她一辈子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他宁逸,这一生除了这个妹妹,从未将谁真正放在心上。
离开时原以为时间是能够治愈一切抹平一切的良药,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已不可救药。
多年后,宁逸见到了他的儿女,不由得也会想,若是当年自己没有离开,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机会?
桌上那封旧信已经泛黄,依稀可见当年少年书写时心中的情愫。
遇你,余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