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昆吾在众人高谈阔论的时候走进大堂,除了铁鹰和玲珑雪雁,几乎再没有人留意到他,更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捏着的一块玉佩。
铁鹰一见那块玉佩,心头一紧。那是一块暖玉所做状如团龙的玉佩,玉质虽然未见任何殊异之处,铁鹰却知乃是产自北海的玄影暖玉。对这块玉佩,铁鹰早在三个月前就亲眼目睹过。
三个月前,铁鹰赶到锦衣侯府,当时冬意已浓,加之连绵多日的飞雪连天,锦衣侯府虽然处处炉火正猛,依然寒意沉沉。锦衣侯的长公子代夫宴请来客那天晚上,正是佩戴着这块能够驱逐寒意的玉佩。
那夜,长公子被人劫走,这块玉佩也不知所踪。铁鹰垂下头,暗自思忖这块玉佩为何此时突然从天而降。
铁昆吾走近玲珑雪雁,附耳低语几句,玲珑雪雁脸上的笑意骤然一扫而空,现出惊愕之色,从铁昆吾手中取过玉佩,轻轻举起,道:“诸位贵宾,方才咱们铁兄弟在门外拾到这块玉佩,却不知是哪位贵宾所遗?”
众人目光齐刷刷聚向玲珑雪雁手中的玉佩,似乎那块玉佩具有摄人魂魄之力,刚刚还是众声纷纭,此时却鸦雀无声。
良久,红孩儿公子笑在一片沉寂中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罩向他,他猛然如同被人击了一掌,恍然醒悟了自己的年少轻狂何等令人心生不快。他不尴不尬地看着玲珑雪雁,道:“这等不值钱的劳什子什么人会戴在身上,只有那一干奴婢才会敝帚自珍,戴着招摇。”
萧无痕冷哼道:“阁下可曾见过哪里的奴婢戴过这样的玉佩?”
公子笑本就对众人畏之如虎的杀手之王心中不服,以为无情神剑只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未必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听萧无痕当众质问自己,大有轻慢之意,不由得心中火气纵横,怒道:“小爷自然见过。”
铁鹰情知别人对公子笑的话只当是信口雌黄,他久在公门屡破奇案,心思自然机敏通透,不禁暗自思量。
辛振子细如蚊蚋的声音隐隐吹进众人耳内。此人似是中气衰微,能不说话绝不说话,能活一天便是赚了一天,众人虽然仔细聆听,也听得模模糊糊,不知所云。
辛振子的意思其实是:“此时尚有大买卖要做,何必在意这区区小事。”
霍臻似乎听懂了辛振子的话意,道:“这块玉佩绝非咱们这些人所遗,夫人不必计较。今日我们来到这里,乃是为了灵犀七彩宝石这件世间奇珍。不知飞天蝙蝠为何不出来与我们商议此事?”
玲珑雪雁此时又是笑靥如花,道:“当家的已将这桩大买卖的事情交付给我和几个兄弟,他此时飘蓬在外,乃是寻访一位高人。诸位想来也知晓,咱们与川南十八青龙势同水火,迟早有一场大火拼,当家的寻访的高人正是川南十八青龙的大克星,只要寻访到那个高人,川南十八青龙便成了十八条虫子,死期指日可待。”
长孙梦辰也是个精明伶俐的角色,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夫人费尽艰辛要买下灵犀七彩宝石,莫非就是延请那位高人的觐献之礼?”
玲珑雪雁道:“公子心如冰雪,所猜一点不差。那位高人本是个视世间珍宝如草芥的孤耿之士,谁知唯独对灵犀七彩宝石耿耿于怀,志在必得。却不知这块宝石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这个时候,始终沉默不语的金大老板缓缓站起身来,踱到萧无痕身前,道:“在下对这块宝石也是志在必得,萧先生可知为何?”
萧无痕冷漠地瞧着他,道:“萧某倒是听说了一个传闻,这个传闻乃是萧某的朋友所说,虽然是空穴来风,却未必无因。很久以前,这片大沙漠上有一个大明王王国,因为一场大变故,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不过据传闻,大明王王国的后裔仍然遗留那么几个,苦心孤诣要查明当日变故因何而生,而这块灵犀七彩宝石正是从当日大明王王国遗址所掘出,也许隐藏着大明王王国覆灭的秘辛。”
金大老板道:“萧先生果然神通广大,在下苦求灵犀七彩宝石也是因为这个道理。在下虽然与大明王王国后裔绝无瓜葛,却想奇货可居,赚一个敌国富贵。”
霍臻闻言一双为美色所迷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固有的精明和凌厉,缓声道:“阁下也想将稀世奇珍据为己有,倒也是人之常情,不过阁下是否想过三件事情?”
铁鹰淡然一笑,道:“在下当然想过阁下所要讲的三件事情。”
玲珑雪雁脸上的芬芳渐渐消褪,正色问道:“哪三件事情?”
霍臻下定决心在自己说完三件事情之前绝不再看玲珑雪雁一眼,以免自己的话因为怜香惜玉而大打折扣,他看着面如冰霜的萧无痕,萧无痕的神情绝对有助于他义正辞严地说话:“第一件,是否有足够的银子从我手中把奇珍买下;第二件,若是银子不够,是否有本事从我们手中把奇珍夺走;第三件事情更为至关重要,从我们手中得道奇珍是否有本事活着。”
铁鹰又缓缓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却没有坐下来,道:“霍老板所说的三件事情,虽然要紧,不过在下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确定奇珍是否在霍老板手中。”
公子笑冷声问道:“阁下什么意思?莫非以为奇珍不在霍老板手中么?”
玲珑雪雁不疾不徐地道:“金大老板的意思是,第一你们是否手中有奇珍,第二你们手中的奇珍是不是真的灵犀七彩宝石。当然金大老板还有一层深意,以你们的本事是否能够取得奇珍,活着把奇珍带来。”
霍臻终于忍耐不住又把目光投向了玲珑雪雁,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想入非非,而是受人质疑后的愤怒和冷酷。他一字一顿地道:“灵犀七彩宝石就在我手中,不过你们想要印证真伪,我还得瞧瞧你们是否有这个胆色和手段。”
玲珑雪雁正襟危坐,不慌不忙地道:“不知霍老板打算怎么瞧瞧咱们的胆色和手段?”
红孩儿公子笑猛地一拍桌案,愤然道:“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身形纵起,好像一团火影倏忽间飘到大堂正中,收束住身形,傲慢地扫视着众人,一副山高我为峰一览众山小的骄纵模样。
进入大堂以后一直站立在角落里的铁昆吾此时健步走到大堂正中,瞧着公子笑,道:“小兄弟如此脾气火爆,若不改改,日后必然少不得要招惹是非。”
公子笑见铁昆吾身着普普通通的江湖人的紧身衣服,不由得跌足大笑,道:“那块劳什子玉佩是你拾到的,与你正是相配。看你的样子,也不过是个奴婢之辈,居然胆敢在小爷身前装模作样,还是回家陪你同为奴婢的老婆去吧,那块劳什子玉佩正好送给你老婆。”
铁鹰观望着大堂正中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公子笑的话又在他的心底泛起了微澜。
铁昆吾不急不躁,道:“请教了。”
公子笑脸上犹带着鄙夷的笑意,蓦地,抬起右手,两根手指骈出,道:“小爷今日便教你这个奴婢三招五式。”话音未落,指影联翩,指风犀利,扫向了铁昆吾身前九处大穴。
铁昆吾身形不动,推出一掌,掌风呼啸,掌影变化多端。公子笑一见之下,大吃一惊,未料到这个看似寻常壮汉的人竟然掌法精妙,掌力惊人,分明得过名师的真传,不敢怠慢,收招变式,一条手臂宛如灵蛇,催发了烈焰神功。
铁鹰细看铁昆吾身手,开始时招法平实细密,显见乃是大力金刚掌,缠斗几招之后,章法突变,身影来去犹如行云,双掌收发渐渐不拘形迹,恍若流水。公子笑身法灵变飘忽,身怀的烈焰神功一经发动,周身上下火影纵横,虽然非正大堂皇的正派武功,却也厉害非常。
萧无痕也注视着二人打斗,眼见铁昆吾身法招数奇峰突起,大开大合,不觉有些惊异。
铁鹰正好抬眼望向萧无痕,看到他脸上的惊异之色,便明白了端倪,暗忖,这铁昆吾倒是个际会非常福泽不浅的人,此时铁昆吾所施展的必然是江左布衣传授的武功,否则萧无痕不会暗生疑窦,想必萧无痕也瞧出了铁昆吾的武功路数与自己的朋友江左布衣深有渊源。
铁昆吾此时所用的掌法的确是江左布衣所传授的万象真经里的云水掌法。
公子笑固然身怀邪门异派的绝学,一身烈焰神功更是精湛,却在施展中处处受到铁昆吾浩渺磅礴的掌法所辖制,又斗了六七招便处于下风,难以为继,破绽频现。霍臻在一旁观战,也不禁大为惊愕,未料到此处果真藏龙卧虎,不仅有无情剑这样的绝顶高手,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壮汉居然也身怀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