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环顾四周,又想起圆明园四春娘娘当日争宠,早拟除灭了她们。只因回銮训政,忙个不停,一时无暇下手。此时三凶已去,朝右肃清,便重又抬出“祖制”二字说:“宫内不准容留汉女”,把四春一一驱逐。
一 不问朝政
咸丰元年,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咸丰七八年间,东南军事也是互有胜负。和春、张国梁自丹阳进攻,屡克江宁属县,再收复镇江。又到江宁城下,江南大营从此重振。德兴阿在江北,亦进军八卦洲。两军把南京围住,龙江由李续宾攻入,太平天国名将林启容不幸战死。
杨载福等又反扑安徽,攻克舒城、桐城各县,直逼安庆。太平天国将士由于人数上是劣势,所以便四处打游击,忽入皖,忽又赴赣,忽至江浙一带,牵制清军。另一方面,他们与另一班捻军密切联系,作为声援。
此时清军疲于奔命,顾了这边,又失掉那边。江南的六合县,死守六年,依然被太平天国的将士们攻下,并杀死了道员温绍原。此后,安徽的卢州府,又被他们攻陷,杀死了总兵萧开甲、知府武成功。
清军大将李续宾仗着人多,转战在前。到了三河镇,被太平天国的猛将陈玉成、李世贤等,带领手下十多万人,将他团团围住。李续宾此时纵有三头六臂,也是难逃一死了。
听说爱将战死,咸丰帝还伤心了一通,又是加封他为总督,又是颁发抚恤金。不过,只要加急奏折一少,咸丰帝便会忙着到圆明园去寻花问柳。过了元宵节后,他干脆就常住圆明园,俨然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宫殿了。即使是亲王、大臣上朝奏事,也要移入园内才行。
在宫中,皇后由于生性恬静,就是一年不见皇帝,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懿贵妃却截然不同,她知道这都是由于皇帝迷恋四春造成的,暗中不禁恨之不已,恨不得将四春一个个撕成碎片。
这天,咸丰帝正欢愉,却收到军机处送来的江南军报。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和春所写,其内容是弹劾都统德兴阿屯兵江北,坐山观虎斗的情况。咸丰帝一怒,便批谕德兴阿革职来京,所有江北大营,由和春一个人管理。
批注之后,交还军机处,咸丰帝同时嘱咐今后如果再有奏报,军机处可以先拟出圣旨的草稿,再一齐交上来,省得让他再动笔。这么一来,实际上皇帝则不再过问政事了。
不久,安徽抚事李孟群死在庐州,淮阳道台郭沛霖死在定远,一切抚恤事宜,都是由军机处决定,咸丰帝只是若即若离地瞧一眼,就抄起玉玺盖上去。
到了初夏,英、法各国突然又派兵舰四艘,赶到大沽口要与大清开战。天津和约之后,双方本已谈妥,各国舰队已经退去,此番为何又卷土重来呢?
原来,当初定约的时候,因为事关重大,有些手续便约定在今年完成。这四艘兵舰便是为了换约前来。此时,正值大沽设防,僧格林沁亲王便派人拦阻,命令各国船只卸去军械,改为由北塘驶入。各国使臣因为这次只是来续约,所以大都服从。只有英舰的舰长布鲁士拒不接受,竟然驶入大沽,将防具毁去,还竖起红旗,主动挑战。
见对方如此猖狂,僧王也下令戒严,炮台上一律筹备整齐。时间不长,便听到炮声突发,料想是英船开炮,即令炮台还击。扑通扑通的一阵响,把英舰击伤了两艘,其余的船都赶紧跑了。只有美国使臣华约翰遵命改道而行,才得换约。
这本是一场无关大局的小胜,宫廷上下却争相庆贺。咸丰帝忙下谕旨,对僧王及其手下格外褒奖,并提银五千两,分别赏赐。这场胜仗让龙心快慰,他总以为洋人既已败退,便不敢再来,那样的话岂不是连天津和约都可省去了吗?想到这里,他更加安稳地在园中过冬。直到残腊将尽,圣驾方才还宫。
咸丰十年元旦,咸丰帝临朝受贺。因为这年是他的30岁大寿,所以颁诏天下,特别封赏各亲王、贝勒。
转瞬已是暮春,万寿节来到。咸丰帝端坐正大光明殿,一班大臣及蒙古王、贝勒、贝子、公等,齐集殿前,行祝贺礼。由于外省的督抚、将军、提镇等,也已预发谕旨,令他注重军事,不必来京道贺。因此,热闹之中尚带三分寂静。
行礼完毕,大家便赶到同乐园接受赐食。宫中此时也照例庆贺,一律赐宴。懿贵妃在宴会之后,满心以为咸丰帝会来,便眼睁睁地候着,可是好久没有动静。盼来盼去,只是由总监带来一纸,却是咸丰帝亲笔,上面写着:明日上午,自贵妃以下,统至圆明园领宴。
懿贵妃不禁大为恼火,但懿贵妃毕竟是懿贵妃,不似寻常妇女。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使命宫女伺候就寝。
次日,咸丰帝一早便到园中,由四春娘娘迎入,叩头祝贺圣上大寿。
不多时,就见宫中嫔妃,统统似花枝招展般翩翩前来,她们调过圣驾,又与四春见礼。众人同席,内外一堂,乃是旷古罕遇,真个是皇恩普照了。只有懿贵妃那拉氏持久不至。
等到午时,方有太监来报:懿贵妃略染小恙,不能遵旨领宴。咸丰帝听着,也不介意,便说:“由她去罢!”当下肆筵设席,列座开樽,酒落欢肠,目迷春色。这一边是北国胭脂,那一边是南朝粉黛,花为四壁香为国,锦为屏风玉作堆。直到席散兴尽,众嫔妃这才谢宴回宫。只有咸丰帝留在园中,不肯离去。
怎奈乐极生悲,泰极则否,霓裳之舞尚未结束,战鼓之声又响起。英使额尔金,法使噶罗,又率舰队来犯天津。咸丰帝还沉浸在以前的胜利中,不以为虑。只是命令僧格林沁加意严防,自己则仍在园中。
二 皇上驾崩
过了数日,忽然接到僧王加紧军报:大沽口北岸炮台已被英法各军占去,提督乐善阵亡。咸丰帝尚不甚着急,稍后郑亲王端华、尚书肃顺,入园拜谒皇帝,力主和谈。
咸丰帝道:“和谈也好。”端华、肃顺又要求召回僧郡王,以免再生战祸。咸丰帝懒得去想,便准了他们的奏意。僧王一退,英法联军自然不会停止,马上攻陷天津。
此后,军报一日紧一日,咸丰帝这才焦急起来。一面派大学士桂良赴天津议和,一面命令大学士瑞麟统领旗兵九千出外设防。谁知设防无效,筹防又不足,英法联军竟从天津来犯,打到位于京津中点的河西务。僧、瑞两部连战失利。咸丰帝再派遣怡亲王载垣与桂良协商和谈,还飞召南军入京勤王。
副都统胜保,奉旨赶到,与洋兵战了一仗,又遭败绩。于是便有大臣建议,圣驾及满朝文武暂时向北方退却,并美其名曰:北狩。懿贵妃在宫中听说这个消息,觉得实在不妥,就密令恭亲王奕 率领满朝文武,到圆明园中吁请咸丰帝还宫,坚守水师。
咸丰帝胆小如鼠,只是不从,等奕 一行出园后,就暗令四春娘娘整顿行装,准备北狩。此外另派端华入宫,密接后妃等出来,至圆明园会齐。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你那拉懿贵妃如何能耐,也只好擎着皇子,随了端华,一同赶赴圆明园。到园后,见车辆马匹已预备停当,料知事情无可挽回,就陪着乘舆,仓皇出狩去了。
这时怡亲王因为和议不成,先行逃回,随着大队北去。还有端华、肃顺,以及军机大臣穆荫、景寿、匡源、焦佑瀛、杜翰等八九人相随而去。
咸丰帝疲于奔命,先是驾幸滦阳,后来直至热河。热河在京师的东北方向,以往属于承德府管辖。一向设立打猎的围场,为历代清帝避暑之所。地名叫做木兰,筑有避暑山庄。
这次咸丰帝避难至此,美其名曰:北狩。其实就是蒙尘出走,托名遮羞而已。这也是有史以来,遇着天子出奔,往往是用这般说法的。
咸丰帝既到热河,就借避暑山庄作为行宫。此时,奏章仍陆续往来,起初接着各种军报,还是一一审阅,所有批谕,简单的也都是亲笔,此外则由军机处拟旨,皇帝亦必亲自过目,酌量增损。等他听说圆明园被焚,不禁大吃一惊,弄得目瞪口呆,险些儿将身子晕倒。独有那拉懿贵妃反易忧为喜,和颜悦色地在旁劝慰。
咸丰帝虽勉强答应,目中已了解三分,他知道那拉懿贵妃这么想得开是因为四春娘娘从此再无栖身之所,而不是考虑到圣驾的安危。自此他便心灰意懒,渐渐地染起病来。
和议达成,在京留守的各亲王、大臣联名奏请圣驾回宫。咸丰帝只下了一道谕旨:令南军不必北来。至于回宫事情,只字未提。此后,经在京亲王、大臣一再遥奏,才颁出上谕道:
本年天气渐届严寒,朕拟暂缓回京。候明春再降谕旨。钦此!
在京的亲王、大臣,接到上谕后,议论纷纷,多说京中不可一日无主,回銮最是要紧,总要设法奏准才好。于是联合直省各疆吏,恭请圣驾即日返回。
那拉懿贵妃也日日怂恿,惹得咸丰帝颇为懊恼,就阴沉着脸,拣出奏折一大叠,掷给懿贵妃道:“你瞧,你瞧!朕在京时,已听说江南大营又复溃陷,和春、张国梁统已阵亡。此后苏常一带,相继失守。近日徽州又报被攻陷,还有捻匪窜扰山东,这般时势我们还要回京干什么?”
那拉懿贵妃自受宠以来,从不见有这样御容,此番碰了一个大钉子,不知心中如何难过。她却不露声色,婉言答道:“日前两江总督,已着曾国藩补授,山东的捻匪,昨天我已见过谕旨,命僧格林沁前往剿灭。他两人都是老成得很,将来必能告捷,万岁爷何必过虑。只是京中无主,未免令人可忧,还请回銮为是!”
咸丰帝并不回言,竟歪在炕上,好似睡着了。那拉懿贵妃不便再劝,只好随着御驾在热河过年。
这年冬季,咸丰帝已是精神恍惚,坐卧不宁,咯血、梦遗诸症先后发作。
到了第二年夏季,天气酷暑。咸丰帝此时病情加剧,早晚都躺在床上,有时惦记着四春娘娘,就令她们入侍。偏偏懿贵妃醋瓶子打翻,屡次从中阻挠,不许近前。就是见了一面,也是不便多谈。因此咸丰帝开始怀恨懿贵妃。
没想到心中越是烦闷,病体就越是沉重。等到六月初九诞辰,随从各亲王、大臣都赶到福寿园朝贺。咸丰帝尚勉力支撑,到园中受礼,并即赐宴。欢宴尚未终止,咸丰帝已经挣扎不起,被两个太监扶回寝室。
皇后、懿贵妃急得什么似的,日日派人回到京中催促御医。虽然来了几个岐黄妙手,却都是能医病不能医命。等到七月中壬寅这一日,已是病入膏肓。
咸丰帝密嘱皇后,取出一张遗旨,交付给她,叫她不要遗失。皇后瞧了一瞧,便迅速藏在怀中。凑巧此时懿贵妃也踱将进来,还道是交代御宝,忙向皇后询问。
咸丰帝已见到她,忙掩饰道:“御宝么……”说着就从枕边拿出交与皇后。随命召入载垣、端华、肃顺、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等八人,起草遗诏: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又嘱咐了数语,无非是托孤寄命的话头。八人退出,又过了一宵,到癸卯日寅刻,咸丰帝便崩逝去了,此时刚刚31岁,庙号文宗。
等到大殓之后,众人就扶出6岁的皇太子,在灵柩前即皇帝位。第二天,尊皇后钮祜禄氏及皇太子生母皇贵妃那拉氏,均为皇太后。旋复报上皇太后徽号为慈安,生母皇太后徽号为慈禧。并拟定新皇帝年号,是“祺祥”二字。
三 垂帘听政
新皇帝年仅六岁,所有一切政务,自然由载垣、端华等独断独行。且因咸丰帝遗命中,有赞襄一语,他八人便自称赞襄政务王大臣。先颁喜诏,再颁哀诏。又过了数天,他们接到恭亲王奕 等送来的奏折,请求准许至热河奔丧。
载垣、端华、肃顺等人初掌大权,心中有鬼,便在私下商议道:“奕 此来,恐怕不怀好意,必须阻住他方好。”当下由肃顺拟旨,内容大略是说京师重地,留守要紧,毋庸来此奔丧等语。
这道旨方才颁发出去,突然由两宫皇太后发来御史董元醇一折。载垣取来瞧着,不禁连声骂道:“混账,放屁!”
董御史所陈奏折,由怡亲王看过之后,顿时痛骂不休。端华、肃顺从旁瞧着,心中也是颇为不满。
端华道:“我朝祖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哪个胆大的御史敢倡此议?”
肃顺道:“这是明明有人主使,咱们须要力诤才行。”
正说着,忽然有懿旨下来,要马上召见赞襄政务王大臣入内商议国事。载垣等便即赶去。见两太后东西分坐,八人当即行礼。礼毕,先开口的是西太后,也就是咸丰帝在时的那拉懿贵妃。西太后口谕道:“御史董元醇,奏请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这件事果可照行吗?”
载垣出班道:“这是祖制所没有的,请两宫太后明察。”
西太后正色道:“祖制虽是没有,但也不曾禁止。何况如照原奏所言,应派近支亲王一二人辅政,内外相维,很觉妥当,看来可以照办。”她这种说法一方面是暗示王爷们不会没饭吃,另一方面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端华依然仗着是诰命大臣,不愿随意让步,就接口道:“祖制究竟不可违背。祖制所有,不好妄废;祖制所无,亦不好妄加。奴才等只知谨守祖训。”
西太后此时已是面有愠色,东太后打哈哈道:“这是重大的题目,你等一定要静心参酌才是。”
西太后道:“他们的意思,简直是不肯奉旨呢!”
肃顺受不了旁敲侧击,至此已是忍耐不住,竟毫不留情地说道:“奴才等赞襄皇上,不能听命于太后。何况这是有违祖制的,教奴才如何奉诏?”
西太后听他说话如此尖刻,陡然睁大双目,怒视肃顺。
东太后瞧这情况,怕矛盾激化,就打圆场道:“此事暂且缓议。教他们退下罢!”
载垣等便行礼而退。此后的几天,他们正在得意,不料懿旨又下,却是命令所有行宫人员,预备车驾,恭奉皇帝的灵柩回京。载垣不觉惊讶道:“这么迅速,正是出人意外!”当下与端华、肃顺等人去见两宫太后,请求缓办。
西太后沉着脸说道:“大行皇帝在日,时常思念回銮,只因圣躬有恙,不便登程。现在圣上不幸崩逝,在天有灵,自然希望早一日回京,即早一日告慰。如何还好缓办?”
载垣叩头道:“臣等恐怕京中尚未安定,所以恳请暂缓移动灵柩。”
西太后斥责道:“京中早已平静了。你等是赞襄当今皇帝的大臣,应该指导圣上全力以尽孝思,趁此天气未寒,沿途安静,正好奉丧回去,仰可以安先灵,俯可以慰物望。这才叫作赞襄尽职呢!”
西太后本来就聪明过人,语言犀利,再加上她是有备而来,这番话自然说得载垣哑口无言,就是那能言善辩的肃顺,也变作反舌无声。没奈何只好遵着懿旨,退出宫门。
等到灵柩入城奉安,两宫皇太后即颁下一道谕旨:令载垣、端华、肃顺就地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等人退出军机处。
载垣等听到这个上谕,已知祸事临头。只因肃顺此时尚且留在密云,未曾到京,眼前少了一位智多星,他们真是焦急万分。其实肃顺这个智多星徒知趋避,也不中用。
忽然由恭亲王奕、大学士桂良、周祖培、军机大臣户部左侍郎文祥,率领侍卫数十人,不待通报竟大踏步走入门来。载垣愕然道:“诸位到此有何贵干?”
奕 面沉似水道:“有懿旨请王爷哪!”
载垣死到临头,尚且没有感觉,笑道:“我已早就听说了。解任乃是小事,为何烦劳诸位同来?”
奕 缓缓说道:“还有旨。”
载垣奇怪地问道:“你们大惊小怪,都是糊涂得很!你想,我等是赞襄大臣,面受先皇遗命,无论大小政务,统由我辈裁决。我辈尚未入宫,旨从何来?”
奕 笑道:“你敢不遵旨吗!”
双方正争论间,郑亲王端华也昂然直入。他听说恭亲王等到怡亲王住处,未知何因,故此前来探问。说起来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奕 见他进来,便嫣然一笑道:“郑王爷也来了,巧得很,正好与咱们同行。”
端华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就问道:“到哪里去?”
奕 厉声道:“到宗人府去!”
端华尚未反应过来,载垣忙向他说道:“你不要听他胡说,他们是假传圣旨呢!”
奕 已经没兴趣和他们磨牙,就大声说道:“圣旨岂可假传!你们既然不肯接旨,咱们也顾不得了!”当下便喝令侍卫动手。
侍卫们见他都不顾及兄弟情谊,于是便一齐上前,狐假虎威,不由两人分说,已将他俩捆绑停当,像扛猪般扛了出去。扛到宗人府,交给宗令看管,随即入宫回禀。
载垣、端华两人方才被拿下,那诡计多端的肃顺,也由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押解前来。原来西太后最恨肃顺,也最忌惮肃顺,听说他留在密云观望,就先密令仁寿、奕譞二人带了禁军,星夜兼程去捉拿肃顺。
肃顺因密谋失败,正恐着了西太后的道儿,故意在密云逗留不进。这晚正在闭门高卧,忽听门上兽环大震,正要起床询问,不意“咣当”一声,门已被撞得大开,一群如虎似狼的卫队导着两位红顶花翎的大员飞速入内,把他一把按在床上,套入脚镣、手铐。
肃顺瞧那钦差,认得是仁寿、奕譞,便问何罪被逮?仁寿只答称“奉旨拿问”四字。
肃顺不服道:“未曾革职,先要拿问,真是天下奇闻!”
奕譞见他是鸭子煮熟了——嘴还硬,就嘲笑道:“既要拿问,自然革职,你不必多言,先跟我们到宗人府再说。”
肃顺无可奈何,只得由他牵住,跟同入京。到了宗人府,见载垣、端华两人先已被囚,不由得叹息道:“那拉氏真好狠毒,我等没命也罢,只是灭清朝者叶赫,这话儿也应验了。”
次日,他们即在宗人府受审。最后,两宫皇太后即派肃亲王华丰,刑部尚书绵森,往宗人府强迫载垣、端华自尽谢罪。又派睿亲王仁寿、刑部右侍郎载龄,监斩肃顺。
三人已死,一班大臣已知西太后手段毒辣,哪个还敢去虎头上搔痒?垂帘听政的局面当即大定。十月初九,皇太子载淳即位于太和殿,以明年为同治元年。“同治”两字,含有两宫同治的意思。本由载垣等拟定“祺祥”,后来因为他们犯法,就易号为“同治”,这也是大学士贾桢揣摩迎合两位皇太后的意思才想出来的。
十一月,小皇帝恭迎两宫皇太后坐镇养心殿,垂帘听政,批发谕旨,均加盖“同道堂”印。
此时,两宫皇太后开始正式垂帘听政,管理所有的国家政务。东太后由于素性沉静,凡事不愿多言,西太后则仗着才能,凡事决策大多取决于她,东太后拱手赞同而已。
西太后既除了载垣、端华、肃顺三人,又将他平日党羽一概免于治罪。然后下一懿旨,大略是说:
首恶已除,余党概免株连。尔大小臣工,此后宜争自濯磨,守正不阿,毋得再蹈恶习,自取罪戾,云云。于是,诸王大臣及侍御等又交口称赞西太后仁慈,不为已甚。其实与西太后反对的人物,已是一扫而空了。
西太后环顾四周,又想起圆明园四春娘娘当日争宠,早拟除灭了她们。只因回銮训政,忙个不停,一时无暇下手。此时三凶已去,朝右肃清,便重又抬出“祖制”二字说:“宫内不准容留汉女”,把四春一一驱逐。
此后,她又密嘱心腹太监安德海,叫他即日发落。安太监狐假虎威,立刻到四春娘娘那里宣旨,将她们撵出内宫,并不准她们携带物件。四春娘娘还想哀求,怎禁得安太监的凶悍!一声吆喝,手下太监便一齐动手,把四春娘娘穿着的宫衣、戴着的宫妆,尽行脱卸,牵扯出宫。可怜这四春娘娘落得花容狼藉、涕泪横流、头似乱草、面如黄蜡,出宫时尚有宫人瞧着,代为可怜,后来她们竟不知下落。
不过,大家都在传说她们是被鸩死,或说是杖毙了,总之活在人间的机会为零。实际上,遇着这位心狠手辣的西太后,就是杀几个诸王大臣,也是没什么稀奇,何况是那些无权无势的四春娘娘,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可活!
只是西太后也的确英明,处置内宫原是一丝不漏,对付外宫也让人觉得井井有条。她听政之后,即命两江总督曾国藩,统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并及浙江全省军务。所有四省巡抚提镇以下,全归他节制。又加封协办大学士之职。又擢沈葆桢为江西巡抚,李鸿章为江苏巡抚,左宗棠为浙江巡抚。
此时,天京被攻破,太平天国运动失败。
捷报到京,朝廷上下额手相庆。两宫皇太后更是欢喜得了不得。便借用同治帝的名义,下旨加封有功的众臣,并颁发银牌四百面,赏给将士,同时令各路官军搜剿太平天国残部。
西太后听政四年,所有旧仇新恨报复殆尽,又把那一奶同胞的妹子配与醇王,正是夙愿尽偿,非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