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儿并没有乐得立即跳起来,她心里很矛盾。去京师吧,还真舍不得小情人徐士杰。他们曾多次拥抱、亲吻,而且徐士杰不但人长得清秀俊美,而且还有一身武功,拥抱时是那样的有力,将来洞房之夜……可是去京师,进入皇宫就有可能被皇上宠幸,也许皇上年龄大,也许皇上生得很丑,但是,皇上却是全国中最高掌权的人,一旦被皇上宠幸,自己也会借光有权,那时……她沉思着。
一 天生贵命
大唐武德六年。
三月的利州城花红柳绿,草长莺飞。
一个晴朗而又美丽的春日,安静祥和的利州城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大街上,不时有轿子经过,还有一些骑马者飞驰而过。
这些轿子和骑马者的终点是同一个地方——都督府。
今天,利州都督武士彟的女儿满月。此时的都督府正张灯结彩,大摆筵席。
武都督以前是个木材商人,虽然现在身居高官,但是他对金钱依然有着无与伦比的热爱,为自己的女儿办满月酒就是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
身为利州最高的军事长官,武都督的女儿办满月酒,自然是高朋满座。不要说他自己的下属,就是州刺史及其下属,有哪个敢不来送礼道喜?何况还有所辖各县之官吏,以及富商大贾、士绅、富户等,所以,前来都督府道喜的客人络绎不绝。
客人虽多,但是能让武都督亲自到门口迎接的没几个,除了刺史大人,还有一个算命先生。
这个算命先生可不简单,就连当今圣上都经常找他给自己的臣子看相,他就是名扬天下的袁天罡。
袁天罡是个出家人,四海为家,今日路过利州,听说武士彟正在为女儿办满月酒,因为以前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就顺路过来道喜。
听说袁天罡大驾光临,武士彟连忙出门迎接:“有劳袁先生大驾,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他说着话,抱拳为礼。
武士彟说着话,身子一侧,伸出一只手,做个请的姿势。
“贫道何德何能,有劳大人远迎,罪过罪过。”
袁天罡亦将手一侧,道:“大人请。”
两人客气过后,并肩步入正厅。
武、袁二人走进后堂,分宾主落座。丫鬟立即献上香茶,两人各啜了一口茶。
袁天罡将茶杯放在桌上,道:“今日贫道路过利州,听说大人为女儿办满月酒,特来道喜!贫道没有什么贺礼,大人不嫌弃的话,容贫道为令嫒看看面相。”
听说袁天罡主动为自己的女儿相面,武士彟乐不可支。要知道,号称“天下第一相士”的袁天罡轻易不给人看相,很多达官贵人即使花重金都不能如愿。武士彟连忙让夫人去把照儿抱来。
武士彟的第一个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分别叫武元庆、武元爽。后来,第一任夫人病逝,这才娶了现在的夫人——杨氏。杨夫人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叫兰儿,刚满月的这个叫照儿。今天这个满月酒就是为照儿办的。
在杨夫人去后房抱照儿的时候,武士彟把正在门前玩耍的武元庆、武元爽、兰儿叫到自己跟前,请袁天罡为这三个孩子相面。
袁天罡注视了武元庆、武元爽一会儿,道:“此二子皆保家之主,日后官至三品。至于年寿,非贫道所知。”
武元庆、武元爽虽不完全相信,但既有“保家之主”说,又有“官至三品”的希望,也不由得暗自高兴。两人同声道:“谢道长神相!”然后躬身致礼。
袁天罡相了一会儿兰儿,道:“恕贫道直言,此女当大贵,然恐不利其夫。”
兰儿尚小,对这些话还不理解,但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她不紧不慢地向袁天罡还礼道谢。
说话间,照儿被杨夫人抱了过来。
袁天罡看了一会儿,面现惊奇之色,接着又注视一会儿,惊道:“此女龙睛凤颈,贵人之极也。”
他说着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围着照儿转了半圈,不住地点头、眨眼,口中啧啧有声,惊叹道:“此女实不可测,后当为天下之主矣!”
满屋子人表情不一,心内想的各异。
元庆、元爽心内暗笑,这个袁老道,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贵人之极,又什么为天下之主?但两人并未敢笑出声来。
兰儿只在想自己不利其夫一语,并未细听袁天罡的话。
几个丫鬟已听过老爷与袁道人的对话,也听过老爷和夫人说过袁道人相过的人很准,此时对袁道人的话半信半疑。
杨夫人也是似信非信。女儿贵相当然好,可是,女儿又怎会为天下之主呢?身为女儿身,别说皇上,就是连个宰相也当不上呀!最高的地位,也不过当个皇后娘娘。
恐怕连娘娘也难当得上。她知道,历代皇上选后,多是名门望族。她虽出身名门望族,可是丈夫姓武,而武姓却不是名门望族,女儿连被选为皇后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其为天下之主呢?
武士彟却大为高兴,从心里往外高兴。他是完全信服袁道长的。至于女人何以可为天下之主?他不去想。
他当即命人摆酒,为袁天罡洗尘、接风。在女儿满月酒的时候得到袁天罡的“吉言”,武士彟太开心了,开心得居然喝醉了。
照儿从小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
因为照儿贪玩,所以杨夫人就安排了照儿的乳母带着几个小丫鬟陪她玩。照儿只选那些生得俊美、清秀的丫鬟陪自己玩,对长得比较丑的连睬也不睬。
这几个丫鬟中,有一个叫叶儿的,生得最俊秀。可惜是个丫鬟,如果生在富贵之家,一定是一位可尊敬的小姐。
都督府有个花园,园内有亭台,有花草,有树木,还有一条引进来的小溪,溪上有桥,水内养着荷花。
照儿很爱在花园里玩,她命令丫鬟们去捉蝴蝶、蜻蜓、蝈蝈、蚂蚱……而且专要叶儿去捉。其余三个丫鬟捉来,照儿不但不玩,而且还令她们放飞,令叶儿重新去捉。
照儿玩蝴蝶、蜻蜓的方法与一般孩子无异,让丫鬟用丝线将蝴蝶、蜻蜓拴住,只拴住肚腹,丝线的一头,握在她手里,然后让蝴蝶、蜻蜓去飞。不同的是,一般孩子玩过之后,就将蝴蝶蜻蜓放飞,照儿则不同了,无论多美丽的蝴蝶或好看的蜻蜓,她玩过之后,就把每一个小生命都弄死,一只也不放过。
叶儿专司捕捉,每天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但是只要照儿看到了蝴蝶、蜻蜓,必令叶儿捉住。其余三个丫鬟只许用丝线拴住蝴蝶,不许去捉。
乳母慢慢地就看出了照儿的用心。这位小姐并不爱美,似乎讨厌美。叶儿是最美的,所以她要折磨叶儿;蝴蝶、蜻蜓是美的,所以她要将它们撕成碎片。
一般女孩,愿意将美丽的花儿戴在发上或别在衣服上。照儿不同,她拿过花来,先放在鼻子下闻一闻,然后再举在眼前端祥一会儿,随即将花放在身边,先拿起一朵,将花瓣一片一片地揪下来,而且做得非常细致,一次只揪一片。这还不算,她揪的花瓣也不让它完整地留下,而是将花瓣再扯成碎片。
当初,袁老道给照儿看相时,乳母听见袁老道说的话了。她暗想,难道这样调皮、捣乱、任性、胡为的照儿就能成为天下之主吗?乳母不敢说出口,每逢照儿折磨丫鬟,弄死蝴蝶、蜻蜓,扯碎花朵,她只是轻轻地摇头,轻轻地叹气。
乳母还发现了照儿另一点与众不同的地方,每当仆妇、丫鬟或男仆,因犯了一点小过而受到笞杖的责罚的时候,照儿并不是害怕,躲起来不看,而是走得近些,歪着脖颈看,似在欣赏一件有趣的事物。
父母宠爱照儿,下人不敢惹照儿。照儿成了武府中的小霸王。在这期间,父母给她添了一个妹妹——欢儿。
转眼间,照儿8岁了。
武士彟与杨夫人商议,道:“照儿8岁了,该让她读书了。庆儿、爽儿都是7岁开始读书的。照儿贪玩,我才让她晚一年读书,再不能晚了。”
“老爷看着办吧。不过,照儿这孩子有些古怪,一定要请个饱学之士执教。”
“好吧,我尽量去请,请不到秀才出身的也要请个明经出身的。”武士彟道。
就在武士彟准备给照儿寻找一位名师时,自己却病倒了。
是急病,请来医生,诊断不出病因,不敢投药。他没有留下一句遗言,竟然撒手人寰,等到元庆、元爽从外地赶回来时,武士彟已在灵床上停了三天了。
杨夫人及照儿三姐妹自然是悲戚莫名,痛哭失声。
元爽见到停在灵床上的爹爹遗体,没等跪下去叩首施礼,对跪在灵床侧的继母杨夫人大声怒道:“爹爹有病,为什么不早些给我们送信?真正是岂有此理!你有何话说?”
杨夫人只顾啼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照儿也跪在灵床侧,她听了元爽的话,抬起头,大声道:“爹爹病了即给你们送信,一刻也没有耽误,有送信人为证,你们来迟,为什么反倒怪罪妈妈,你讲不讲理?”
这一下倒把元爽问住了。
旁边的亲友忙向元爽解释,说明武士彟得的是急病,大夫诊脉之后,连药也未投。得病之初就给他们兄弟送信,等等。
武士彟的葬礼甚为隆重,陪葬器物也相当多而贵重。
元庆、元爽的想法是,他们不能瓜分遗产,一是他们不需要,二是怕众人议论。因此,二人力主厚葬,葬事后,府中贵重之物所留无几。
就连一直跟着武士彟生活的侄子武惟良、武怀运,此时也跟着元庆、元爽一个鼻孔出气,极力赞成。
杨夫人虽心中不愿,却又说不出口。
元庆与元爽临走之前,元爽对杨氏夫人道:“爹爹的遗产,我们兄弟二人一物不取,一文不要,全留给你们母女,望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二人径自走了。
惟良与怀运也对杨夫人说了些虽是本家,并不想瓜分伯父遗产的话。说话时面现讥讽,很不礼貌。
杨夫人气得脸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瞪视着。
元庆、元爽与惟良、怀运等走后,照儿对杨夫人道:“妈妈,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不要生气。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惩治他们。什么兄弟哥哥?连一个朋友也不如!”
杨夫人搂住照儿,边流泪边道:“不要说孩子话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有什么力量去惩治他们呢?”
“妈妈,我会的,我长大了一定会的,一定要惩治他们!妈妈,你相信好了!”
杨夫人知道女儿没有那个力量,却暗自称赞女儿的志气,她不再说什么,只有暗自流泪。
二 情窦初开
武士彟殁了,没有了俸禄,当然也没有了送礼之人,没有了收入,只能靠家底过日子。杨夫人将仆人、仆妇、丫鬟、伙夫大加裁减,近两百口之家,一下子裁减得只剩下不足四十人了。
又过了一年,照儿9岁了,兰儿即将出嫁。杨夫人指挥男女仆人忙着喜事。
离兰儿婚期仅剩八天了,一切准备就绪。
夜间,杨氏母女被喊叫声从梦中惊醒。
杨夫人从床上坐起来,挑开帐子向外看,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叫喊声,却又听不清叫喊什么。喊声未停,又响起了兵刃互击声。
杨夫人已知坏事,吓得只顾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喊声住了,听不见兵刃互击声,外面突然亮起了灯笼火把。
突然间,杨夫人住室的门开了,一个人提着兵刃走进来。
那人发话了,他道:“杨夫人,你们母女没事吧?”
杨夫人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个仆人举着火把出现在门口,管家也随之出现在门口。
管家道:“夫人,方才来了一伙强盗,后来多亏这位大侠领着一个少年把强盗赶跑了。”
杨夫人这才定住神,她忙走下床,对门口那人道:“多亏大侠相救,请教大侠尊姓高名,小妇人这里拜谢了。”说着福了一福。
提刀的人笑道:“夫人不必行礼。在下姓徐名有义,就在府上左侧不远处居住。在下听得府上有叫喊声,立即领儿子赶来,可惜来晚了一步,一些强盗已携着一些物品逃去。在下怕强盗伤着府上的人,没再追赶,犬子仍在搜查,看是否有藏下的贼人。夫人,快与管家去查看一下,看一看丢了些什么东西?在下尚可陪伴一时。”
“爹爹,这府上已没有暗藏的强盗了。”一个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门口出现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口刀。
没等徐有义搭话,少年又道:“那边一个房中,有一个姐姐在哭。”
“那一定是兰儿。”杨夫人惊慌地道。她说着话,径直往外走。
杨夫人一走进兰儿的住房就吃了一惊,给兰儿准备的嫁妆陪奁全没有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箱箱柜柜的盖儿全扔在一边。
兰儿听见脚步声、开门声,抬起头,首先看见妈妈走进来,她从床上溜下地,扑到杨夫人怀中大哭起来。
徐有义觉得无话可劝,他道:“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点检一下,看看损失了一些什么东西。估计,强盗不会再来,在下就此告辞,明天一早再来看望夫人。”
他说完话,转身欲走。杨夫人用手抹了一下泪水,道:“多谢大侠救了我孤儿寡母,谢谢!谢谢!附近没有我们的亲戚和朋友,以后还请大侠多关照。”
第二天,徐有义领着儿子来到武府。武府一片凄惨景象,所有上下人等,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早晨,虽然厨房做熟了饭菜,只有几个家人、仆妇、丫鬟随意地吃了几口,而杨夫人母女,除欢儿吃了一点外,杨夫人、兰儿、照儿则一口也未吃。
徐有义问及昨夜的损失。
杨夫人未语先流泪,然后才叙及损失情况,结果令徐有义也吃惊。
原来,这伙强盗真狠心,不仅抢走了兰儿的全部嫁妆,连平时所有的好衣服也全抢走,令人吃惊的还不止此,而是将武府所存金银、衣物、铜钱也全部抢走,所余的也只剩杨夫人屋中现存的了。
“还多亏徐大侠父子来相救,否则我们将没法活了。”杨夫人又流泪了,“请教徐大侠,此事是否该报官?”
徐有义道:“我们彼此是邻居,寒舍离府上不远,请夫人不必再称我大侠,我也不是什么大侠,夫人直呼我名好了。至于报官的事,是应该报官的。不过,报了官之后,想让官衙捉住强盗,追回赃物是没多大希望的。官衙接到报案,也不过出一纸海捕文书了事,他们是不会认真去追找的。”
杨夫人一听追不回失物,又流泪了。
照儿见妈妈流泪,她也流泪,只是没有哭出声来。
杨夫人道:“长女兰儿嫁期已迫近,嫁妆全丢失,再置办,一是没有那么多的钱,二是恐来不及了。”
徐有义道:“在下家无余产,在财物上无力相助,如果能用到在下的人,尽可帮忙。依在下之见,既然府上财力不足,只尽力草草置办一些也就可以了,我想夫人的亲家知道府上遭此不测之祸事,也不会过分挑剔的。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杨夫人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我一妇道人,很少经办大事,况今又出了这样的祸事,没有什么主见,就请大侠,啊!不!请徐兄弟过来帮一把吧。交浅言深,徐兄弟见谅。”
在徐有义的协助下,变卖了杨夫人房中存下的珠宝,总算为兰儿又置办了简单的妆奁。又是徐有义帮忙,打发兰儿出了嫁。
杨夫人又在徐有义的帮助下,卖掉了武家大院,另买了一座小院。遣散了男女仆人、丫鬟,只留下一个男管家、一个男仆、一个厨师、一名仆妇、两名丫鬟。
兰儿出嫁了,杨夫人却为照儿的学习发愁了。
徐有义道:“此事不难。我们十几家公请一位先生,我和先生说一说,大概能行。先生也不过多教一个学生,何况他又可得一分报酬,多一个学生也不碍他的事。”
徐有义又亲自将照儿送到学馆,先拜至圣先师,然后又拜师。
徐有义的儿子徐士杰,今年11岁,就是随徐有义去武府赶走盗贼,又报告兰儿哭的那个少年,他也在这学馆学习。
于是,照儿和徐士杰每天一起上学、玩耍。
转眼间,照儿14岁了,长成一个美丽的少女了。瓜子长脸儿,细白如腻,长长的睫毛,眼皮下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粉白的两腮及樱唇不抹胭脂,自然红润,尤其是两腮,每当一笑即现出两个小酒窝。洁白细小的牙齿,整齐排列在口中,鼻似悬胆,颈如蝤蛴。身材修长,亭亭玉立。
杨夫人为有这样美丽的女儿而高兴。
由于徐有义不时帮助杨夫人处理一些需男人去办的事,两家来往甚密切。徐有义的妻子时常来杨家,杨夫人也常去徐家。由此,徐有义则嘱儿子照看照儿。
徐士杰有父亲侠士之遗传,且又随父学了一身功夫,一口刀,一袋暗器,如果去闯江湖,已是一般武林人所不及。既有父嘱,就担起照顾照儿的重任。
每天,上学前,徐士杰去武府接照儿,放学后,再将照儿先送回家,五年如一日。
正由于他们每天都在一起,所以真正是两小无猜。何况徐士杰比照儿大两岁,处处照顾她,事事依着她。
当第一个春假之期,照儿打算出外游玩——出城玩一玩。
杨夫人不同意,她对女儿道:“你还小,娘又不能带你去。还是在家里温习功课吧。”
照儿道:“有士杰哥陪我去。”
“士杰也是个孩子,不行啊。”
事为徐有义所知,他对杨夫人道:“让他们去吧,别看士杰年龄不大,他会些功夫,不会出事的。”
照儿与徐士杰走出城。今天是清明,又是个晴天,所以踏青的人很多,绝大多数是青年男女,很少有老人或小孩。
照儿虽才14岁,由于个子高些,加上人又生得美,很引人注意。徐士杰已16 岁了,个子如同成年人,而且人也生得美,体格又好,路上行人很多都要看看这一对少年。有的人则啧啧称赞这一对少年,有的则互相议论,认为是很般配的一对,一对未来的小夫妻。
两人走了一阵子。
“走!咱们到树林中去看看。”照儿指着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道。
这是一片好大的树林,林中山雀吱吱啾啾地叫个不停,声音悦耳。
照儿道:“士杰哥,你能打下一只鸟来吗?”
“试试看吧!”徐士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块,随手向一株树上抛去。只听叭地一声,声响鸟落。徐士杰俯身捡起来,举到照儿面前道:“运气不错,打中了。”
这是一只小鸟,红头,黄腹,褐色羽毛。
照儿将鸟接过来,端详一下,道:“是打中了翅膀。”她一手提着鸟腿,道:“士杰哥,你能否打中它的头?”
“试试看吧。”士杰还是那句话,又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块,又随手向一棵树上掷去。又是“叭”地一声,一声过后,鸟落下来。
照儿走几步,将地上的鸟捡起来,她看了看,又举到徐士杰面前,喜道:“士杰哥,你真是好手法,果真打中鸟头!”
徐士杰微微一笑,道:“不是手法好,是碰巧,不是我打中鸟头,而是鸟头碰上了小石块。”
照儿听了徐士杰的话,扑哧一笑,随即双手扔掉两只死鸟,两手往前一伸,搂住徐士杰的脖子,随即将嘴上去,在徐士杰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将嘴亲在徐士杰的嘴上。
起初,徐士杰被照儿的举动惊住了。几年来,他一直把照儿当小妹妹看待,处处照护她,事事依着她,却从没有想到别的事。今天,在出来之前,徐有义还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照儿。
及至照儿亲了他一口之后,他一愣之间,立即明白了。所以,当照儿在亲了几口时,他不再让照儿亲着他时踮着脚费力,他主动地低下头,伸出双手搂住照儿的柳腰。
大概是累了,照儿先把嘴离开徐士杰的嘴,撤下搂着徐士杰脖子的手,随手一拉徐士杰的手,道:“我累了,咱们坐下歇一会儿吧。”
两人挽着手,并肩坐在树下的草地上。
“士杰哥,我喜欢你!”照儿喜滋滋地看着徐士杰的脸说道。
“我也喜欢你!”徐士杰道,同时,他捏了一下照儿的手。
“过两年,我要嫁给你。咱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一定娶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徐士杰发誓般地道。
“我也一样,除了你我谁也不嫁。”照儿说着话将头歪在徐士杰怀中。
徐士杰动情,又低下头去亲吻照儿的樱唇,照儿闭上眼睛,任凭徐士杰亲吻着。
三 偷尝禁果
纯真的情感在两人的心中滋长着,照儿急切地盼望徐士杰娶她的那一天快些到来。
但是,一声霹雳将二人的好梦破灭了。
一天,利州刺史陪着一位太监,带着随从、衙役,鸣锣喝号地来到武家小院。
刺史对杨夫人道:“圣旨下,快快跪下接旨。”
那与刺史同来的太监,走向正面,展开圣旨,尖着像女人的嗓音,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得已故利州都督武士彟有一女,名照儿,容颜秀美,贤淑惠雅,特召入京,以备后宫之选。钦此。”
刺史道:“杨夫人,叩头谢恩。”
杨夫人终是大家出身,她边叩头边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然后站起来,对太监及刺史道:“寒舍狭窄,简陋,且又贫穷,无法招待公公和刺史大人。”
太监道:“不劳夫人费心。”又回头道:“快将衣履头饰呈上来。”
刺史道:“杨夫人,令嫒在哪里?”
“在学馆读书,未归。”
刺史道:“这位汪公公不能久等,请将令爱接回来,明天香汤沐浴,换好衣服,先接进下官衙内,后天,汪公公将动身回京。”
太监及刺史等人走后。杨夫人即命家人去学馆将照儿接回来。
照儿刚一进屋,杨夫人即笑着道:“照儿,天大的喜事,咱们母女该翻身了。”
杨夫人将汪公公及刺史之来及圣旨内容细细地说了一遍。
照儿并没有乐得立即跳起来,她心里很矛盾。去京师吧,还真舍不得小情人徐士杰。他们曾多次拥抱、亲吻,而且徐士杰不但人长得清秀俊美,而且还有一身武功,拥抱时是那样的有力,将来洞房之夜……可是去京师,进入皇宫就有可能被皇上宠幸,也许皇上年龄大,也许皇上生得很丑,但是,皇上却是全国中最高掌权的人,一旦被皇上宠幸,自己也会借光有权,那时……她沉思着。
照儿终于下定决心,进京。但是她却淡淡地道:“妈妈,这算不得什么天大的喜讯,我进入宫中,也许当一辈子宫女,终日为皇后、为嫔妃端茶送水。那时候,咱们母女想见一次面也不可能。”
杨氏一听女儿说得有道理,一腔子高兴,立即散了,将笑开的口闭上了。
照儿看了妈妈的表情,又道:“妈妈,不要灰心,你女儿也许不当一辈子宫女,碰巧了也许有出头之日。”
照儿又道:“妈妈,此事该当去告诉徐叔叔,让他也高兴高兴,有些事还得托徐叔叔帮忙张罗张罗。我也该去和几个要好的学友告个别,说说话,再见面就难了。”
照儿到了徐家,对徐有义道:“徐叔叔,我妈请你到我家去一趟。”
照儿到学馆,先跟先生说明,代徐士杰请假。先生有些奇怪,先是武家来人,找走武照,这时,武照又来找徐士杰。他不便多问,准了徐士杰的假。
徐士杰跟随照儿到了屋外,问道:“你家发生了什么事?”
“走,咱们到城外去,到了城外再和你说。”
“发生了一件大事,天大的事。”照儿故弄玄虚,不直接说明。
“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还说不清算好事,还是算坏事。”照儿仍未直接说明。
“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说出来听听。”
照儿将圣旨内容说了。
徐士杰愣了。他知道,圣旨是任何人也不能违抗的。凡违抗者,就是杀头的罪,甚至还可能满门抄斩。但是,这圣旨却活活拆散了他们这对未来的夫妻。他曾经多次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这一道圣旨,把他美好的未来全毁了。他悲,他愤,他怒,他想喊,他想大叫,皇上为什么这样不讲理,皇上为什么就可以拆散人家美满幸福的未来?皇上为什么要毁灭他的美好的生活?他没有叫,只是悲愤地咬住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士杰哥,你说话呀!我该怎么办?我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圣旨能违抗吗?”
徐士杰仍无语,他不是气蒙了,也不是悲愤得说不出话来,他是在想办法。
两人已走到了清明节踏青时,两人拥抱亲吻的那座树林。
徐士杰站住,扭头对照儿道:“照儿,是不是决心跟我一辈子?”
照儿不明这话中之意,她道:“我曾说过非你不嫁,可是这圣旨……”
“不管他什么圣旨还是屁旨。”徐士杰打断照儿的话。“你要决心跟我一辈子,咱们逃走,逃得远远的,一夫一妻过日子。”
照儿想了想,道:“家怎么办?我妈妈、妹妹怎么办?你爹爹、妈妈怎么办?能全逃得了吗?皇上是一国之主,他下令捉我们两家人,能逃得了吗?如要捉住了,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两家人全是灭家之祸,这你不是不知道。”
徐士杰又沉默了。
照儿温语道:“忘了我吧,我对不起你。”
徐士杰转身抱住照儿亲起来,泪水却已流到武照脸上。
照儿也流泪了。
两人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照儿悄声道:“士杰哥,我把身子给你,你拿去吧。”
徐士杰本不想那么做,他此前一直在等待那即将到来的洞房之夜。可是,今天他想了想,动心了。他不再矜持,主动代照儿宽衣解带。
照儿自己也动手解衣带,她大大方方地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衫。接着,她又为徐士杰宽衣解带。一边解,一边说:“士杰哥,女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贞操,这是我的第二条生命。这条生命,只能献给自己最心爱的人。此刻我就把它献给你,因为它是属于你的。”
两具躯体、两颗心融化到了一起。
直至太阳将落山时,两人才返回城中。
在返城的路上,徐士杰道:“明天,不!后天,我送你进宫行吗?”
照儿想了想,道:“我明天和宫里来的太监说说,大概能行,因为你有一身武功,保证在路上不会出事。那太监也怕路上出事,我就说你是我的表哥。”
“你可以当着刺史的面说,刺史一定知道我爹爹的武功高,因为刺史曾多次派人到我家,请我爹爹到刺史衙门当官,当什么参军事,全被我爹爹婉言拒绝了。”
第二天,刺史派人役轿夫,将武照抬进刺史衙门。
武照到了刺史衙门,即要求见刺史和太监。刺史与太监不敢怠慢,立即相见。
武照道:“此去京师甚远,为防路上出事,可请我表哥徐士杰帮助护送。因为表哥跟表叔学了一身武功。”
“请问,令表叔是哪一位?”刺史恭谨地问道。
“表叔姓徐名有义。”武照道。
“原来徐大侠是令表叔,太好了!是否可请徐大侠帮助护送呢?”刺史道。
“表叔年事已高,表哥的武功并不亚于表叔,表哥去也一样。”武照平静地道。
“汪公公,这位徐大侠武功甚高,江湖上送号为‘巴蜀第一刀’,有徐大侠之子帮助护送,路上万无一失。公公意下如何?”
“就请大人派人去请吧!今天也歇在这里,明天一同起程。”汪太监吩咐道。
刺史立即派人将徐士杰请来。
徐士杰来到刺史衙门,身后背着单刀,肋下挂着暗器袋,英姿勃勃。
汪太监与刺史一见就中意了。
第三天,杨夫人带着欢儿、徐有义等全到刺史衙门来相送。
车轿走了。
这一行人也很威风。前面是一名御林郎将,率领一队兵在前开道。其后是武照的轿,轿后是一辆车,车内是刺史现买的四个丫鬟,以备在路上侍奉武照。车后汪太监与徐士杰都骑着马。后面是刺史派一名游击将军率一队兵殿后保卫。
在路上,武照和徐士杰很少有机会交谈,每天也只能见三次面,即早晨起程,中午打尖,晚间歇宿。
从利州出发的第三天。
早晨将起程时,武照将徐士杰叫到面前,附着徐士杰的耳朵悄声道:“你得给我准备红颜料,我入宫后也许没机会弄到。”
“今天就买来送给你。”徐士杰小声答道。
当天,徐士杰买到了红颜料,亲手交给武照,武照珍藏起来。
武照一行人,路上还算顺利,没发生什么麻烦事,只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就到达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