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喑哑着,焖躁得让人透不过气。轰隆隆的闷雷不停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过雨始终没有落下。冉希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可是又说不上为什么。下午四点十分,她带着雨伞出门去附近的幼儿园接小杰回家。
冉希刚刚走出小区,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路面即刻被打湿继而溅出水花。天幕似乎被狂风扯开一般,皲裂出巨大的伤口,雨水倾泻而下。冉希在雨中仅仅行走了三四分钟长裤已经被雨水打湿。她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赶到幼儿园。
冉希到达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放学。家长们三三两两地撑着雨伞或牵着或抱着孩子回家。冉希像往常一样守候在幼儿园的大门外,伸头张望着走出来的孩子。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冉希等候在雨中始终不见小杰的身影。从幼儿园中陆续走出的孩子越来越少,最后稀稀拉拉地偶尔有一两个孩子走出来。
冉希烦躁到了极点,她慌忙地在门卫处登记之后跑进了园中。冉希很快来到了小杰所在的班级,可是等待她的却是空空如也的教室,和老师晴天霹雳般地回答——小杰早就离开了。
冉希感到一瞬间的心悸和耳鸣,她再次和老师确认情况,可还是得到一样的肯定的回答。
看到冉希骤变的脸色,幼儿园的老师帮忙猜测和分析,可能因为雨太大,孩子和家长都撑着雨伞所以冉希和小杰错过的彼此。
冉希无心听幼师的宽慰,急忙原路折回,沿途叫喊着小杰的名字。她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要镇定,不要慌张。可是每走一步她的身体就越发地颤抖。
从幼儿园到住宅小区不过十分钟的路程,虽然小杰只有五岁,但上学这么久了应该认识回家的路,雨下得这么大,或许小杰就是因为没找到自己,所以等不及往家跑也说不定,冉希不断地安慰自己。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拼劲所有气力地疯狂地狂奔着,她一路祈祷着,一路期颐着,想象着等她推开家门,小杰已经在门口迎接她,并且龇牙咧嘴地向自己炫耀他能一个人回家。
熟悉的铁门终于出现在冉希的眼前,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可是她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的缝隙,最后只得奋力地拍打铁门。
“开门,快开门!”冉希高声叫喊。
大约一两分钟铁门被打开,里面探出地是邵晨脑袋,“怎么这么久,还忘了带钥匙——”邵晨的话只讲到一半脸色就变了,他慌忙地扶住冉希急切地询问:“出什么事了?你脸色这么难看,浑身湿透了像个落汤鸡。”
“小杰回来了吗?”冉希觉得这声音似乎不是自己发出的一样。
邵晨张望冉希的身侧,似乎意识到什么了,“你先不要慌,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接到小杰,幼儿园的老师说他已经走了。”冉希看着邵晨茫然,无助。
邵晨的目光在冉希的脸上来来回回地扫视,脑子飞速地思索着什么。
冉希猛然转身,不由分说地要往外跑。邵晨立刻追了上去,拉住冉希。
“现在去哪里?”
“我去找小杰,他……他可能还在幼儿园等我,可能刚刚我们走岔了……”冉希似乎梦呓一般。
“我跟你一起去找。”邵晨盯着冉希,一手夺过她手上还未撑开的雨伞,帮她支起来。
“你的腿——”冉希本能地低头,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邵晨挽住,“早就好了,我们快去小杰吧。”
冉希来不及多想什么,急促促地跟着邵晨往幼儿园跑去。
雨越来越大,瓢沷般倾泻下来,风借机肆虐,再加上不断轰鸣的雷声和撕开天幕的闪电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傍晚五多离小杰走失大约过去半个多小时,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幼儿园老师和院长也加入到寻人的行列中,邵晨和冉希更是冒着大雨在小区附近的街道上一遍一遍地搜寻,可结果只是让人从失望降落到绝望。
隐忍,接着隐忍,继续隐忍,冉希一直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种种可怕的可能性,她不能去想,更不敢去想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这样的雨天走失会出怎样的意外。
冉希清楚此刻的她不能怯懦,她努力地绷紧脑中那一根不停抖动的神经,丝毫不敢松懈。她害怕她一旦松开那份信念,那些恐惧,害怕,哀愁……会在瞬间将她吞噬,淹没,片甲不留。
一拨人又一拨人像走马灯似地在冉希面前晃过,有调查情况的民警,有幼儿园的员工,有小区里的邻居,还有街边好心的路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带来有价值的好消息。在失望,又失望中冉希已经觉得麻木,只有透过邵晨牵着的手冉希才能感到一丝丝地慰藉。
晚上九点,邵晨几乎是把冉希强拖回家中。本来还一路撒泼叫嚷着的冉希回到家中反而安静了许多。她静静地看着邵晨拨打各种电话,拜托各方人士找寻小杰。
冗长的通话之后邵晨慢慢靠近蜷缩在沙发中的冉希,他蹲下身子,缓缓地伸出右手似乎想把冉希揽入怀中,可是动作进行了一半便停顿在空中。
邵晨看着冉希那张惶恐惨白的脸本能地想安慰几句,可是张口结舌地说不出任何的辞藻。因为他也有和冉希一样的担心,相同的恐惧。
邵晨起身到浴室拿来几条干爽的毛巾,径自帮冉希把头发擦干。
“要不要给你泡一杯热茶暖和缓和身子?”邵晨放下毛巾。
冉希只是瑟缩着头没有任何的反应。邵晨微微蹙眉,张口接着要说什么,可是却被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冉希蓦地从沙发上纵身跃起,“是小杰!我教他记过家里的电话号码!”冉希说着慌忙接起电话。
异常的声线从电话的那头传来,嘶哑,沉闷。
“你儿子在我手上,准备好三百万,我还会打给你。记住不要报警,不要和我耍滑头。”
“妈妈——”
“嘟嘟嘟——”
冉希瞬间面如死灰,心忽然坠入谷底,可却在冻结的刹那生出一丝奇异的喜悦,至少小杰现在是安全的,至少她知道了他的下落。
“是小杰吗?”邵晨不确定的问,“还是有了他的消息?”
冉希艰难地干吞着口水,喉咙间火烧火燎地,“是……是绑匪,他要三百万。”冉希颓然的放下电话,转头望着邵晨说道。
“你确定小杰在他手上?”邵晨双手握住了冉希肩膀。
“我听得他叫妈妈,我听到小杰叫妈妈了……他……他……”冉希突然说不出话来,泪水猛然飙出,抑制不住。
邵晨轻轻地揉抚着冉希的后背,“哭吧,没事的……我一定会处理好,你相信我。”
虽然冉希抱有迟疑的态度,可是在邵晨的坚持下他们还是选择报警,不过赎金也在按部就班的筹集中。
警方通过已有的线索进行了详细分析:首先,小杰从放学到被绑架不过三五分钟的时间,当日幼儿园门口并未出现异常混乱情况,也没出现孩子的喊叫声,也就是说绑架者十有八九是熟人,而且经过周密的计划;其次,冉希当日回家不久后便接到绑匪的电话说明绑匪知道他们已经归来,虽然可能是巧合,但也极有可能说明绑匪离冉希的居住地近或者能随时掌握冉希的动向。最后,三百万现金这个数目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天文数字,绑匪竟然可以这样狮子大开口,应该可以说明他是了解冉希的家底的人。
在焦虑和惶恐中,每一分每一秒对冉希来说都如同度日如年。邵晨终于撷去所有伪装的把戏,招来荣盛协助警方处理相关事宜。他自己则整日守候在冉希的身边,陪着她一同等待绑匪的电话。
小杰被绑架后的第三天,绑匪终于再次打来电话,交款的时间被定在两天后的中午,地点是市中心的商贸大楼。
冉希和邵晨在沉闷压抑紧张的气氛中又度过了这等待的两天。
周六,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蔚蓝的天际白云朵朵。市中心的步行街上人头攒动,嬉笑声,打闹声,吆喝买卖,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冉希拖着稍显沉重的皮箱站在商贸大楼一层大厅中左顾右盼。她全身微微地颤抖着,牙关抑制不住地打颤。她再次伸手看看手表,十一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就到预定的时间。
看着表面上的秒针嘀嘀嘀地转动,冉希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可是时间一如既往地平缓地走动,抵达十二点,又超过十二点……
冉希在商贸大厦足足等候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绑匪也没有任何指示。很显然,这次的交易被单方面取消了。
之后一个星期的时间中,绑匪依然没有半点消息,一切死一般的沉寂。
小杰被绑架后的第十三天转折突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