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几乎为他感到难过起来,说道:“噢,亚马,你还搞不清楚吗?试着到陈文卧室找找看!”
这天,亚马也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亚马全身裂成无数隐形的碎片,但安娜无法再停留。
在她要崩溃的时候,安娜可不想留在这栋屋子里。她在身后甩上了大门,夜间的吻着她的双颊。她的呼吸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心跳也减缓下来。
她更适合在户外活动,要她待在被窗户封锁的室内,就像是被关在监狱里。
人际关系、努力交朋友、被别人接纳、挨饿、用砂纸将自己的本性越磨越小,这些让她感觉像患了幽闭恐怖症。
她在黑暗中取道穿越森林,她觉的在那里远比在栋人满为患的屋子里来得安全。大自然从来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马雅永远不会向自已最要好的朋友透露的唯一秘密,就停留在一处大房子中上,一扇关上的门后。
直到最后一刻,当她在陈文身体下方已经无法呼吸时,她仍坚信:“别怕。安娜会找到我的。安娜从来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亚马将永远无法说明自己的理由,也许是出于嫉妒心,也许是出于骄傲,也可能和自卑情结有关。
但绝对和爱慕有关。两名青少年代表队球员坐在楼梯口负责看守,当他们告诉亚马不准上楼时,他朝他们咆哮道:“你们他妈的是几线的替补?”这不只让他们大惊失色,也吓了他目己一跳。
待在小联盟和海队的这些年里,人们一直说他的双腿确实高人一等,但这不是他能够撑到今天的关键。
关键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睛总是动得比别人快,他看到的总是比其他任何人多,记得每次攻击的每个小细节。所有人的位置、所有人的动作、某个队友在海面上时最细微的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角。
受到惊吓的队友让出路来。
这层楼的玄关处悬挂着这里一家人的照片旁边则是陈文的个人照,各个年龄的个人照——五岁时穿着华丽装的照、六岁时的照片、七岁时的照片。
每年不变的微笑。相同的眼神。比常人拥有很多东西,是赢在起跑线的孩子。
他们将会问亚马,他究竟听到了什么、在哪里。亚马不想回答,也不敢回答。
他将永远无法说明,自己听见的究竟是“不要”还是“停”,或只是一声从手掌后方传出的绝望、被压制住的尖叫声,让他有所反应。也许,上述几项无一符合。
也许他只是出于直觉打开了门。
他们会问他,当时是否喝醉了。他们认为亚马的出现或许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多余。
他们将会指控般地对他咆哮:“但是你不是已经暗恋那个女生很多年了吗?
你现在还是喜欢她,不就是这样吗?”
亚马对此唯一能够回答的是,他的眼神的确高人一等,甚至比他的双脚还要快。
他压下门把手,站在陈文房间的门口,看到了施暴行为、被扯烂的衣裳,泪水,以及小男孩掐在小女孩脖子上。殷红色的指中。
一具躯体压在另一具躯体上,违反它的自由意愿。
亚马看见了一切,而且会在事后梦到最荒诞、最诡异的细节:究竟是那些海上霸主的画像挂在墙上。
亚马自己床铺上方的墙壁上也挂着一模一样的画像。
当亚马破门而入时,在两秒的时间里,陈文因为亚马失去了专注力,而马雅只需要一半的时间。
就她记忆已忆所及的回忆,那并不是一个反应,而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生存的本能。
她顺利地用膝盖力猛顶开陈文的脖子,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和时间,而后跑开。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那个房间的,也许派对上的人都已经是喝的烂醉如泥。
没人注意到她,也许他们只是假装没看见。
马雅只管没命地飞奔。她踉跟跄跄地跑出门,只管没命地飞奔。
事后。马雅会记起这些奇怪的细节:
凯文将一点酒淋在自己的毛线衣上,污渍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一只蝴蝶。
没人想听她提起这件事情。
关于那天晚上,他们唯一会问起的,就是她喝了多少酒,以及她是不是喝醉了;她是否牵了他的手,是否给了他信号,是不是自愿上楼的。
“迷路啦?”他在楼梯旁发现她时,露出微笑。
当时,她已经在一楼转了三圈还没找到卫生间。
她笑了起来,双手一摊。她将安娜抛到了脑后。
“这栋屋子太神奇了,简直就像魔法学校!
我想问,你爸到底有多少钱?”
“你想到楼上看看吗?”
事后,她后悔地想:
要是自己当初没跟他上楼就好了
当夜幕降临、真相散播时,他们只写“M”,或者写“那个年轻女人”,或者写“臭婊子”。
没人说“强暴”,所有人都在说“指控”。他们先是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接着说“就算真发生什么事,那也是她自愿的”,再升级到“就算不是自愿的,她只能怪自己,她自己喝得烂醉,跟进他的房间,她以为会发生什么事”。-开始是她“自己愿意”.到最后变成她“活该”。
要说服彼此不再将一一个人当人看是非常迅速的。当许多人都够安静时,只要一小撮人发声,就会带来所有人都在尖叫的印象。
马雅父母知道的时候,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他们想要记住这些人的一张张脸孔、每个犯人,他们需要用所有罪过的重量将某人淹死,否则,他们自己就会被这重担给拖下水。
他们很清楚,自己是自私的。
但要是人们没有一个可供处罚的人,他们就只能咒骂上天,而没有任何人能承担得了这么沉重的愤怒。
他们想要一一个敌人。现在,他们有了一个敌人。
他们并不知道是该坐在女儿旁边,还是去追杀那个伤害她的人;他们究竟是该帮助她活下去,还是确保他死。
他们不确定这是不是同一回事。恨意比相反的情绪可要简单得多。
家长是不会痊愈的,子女也不会。
安娜钻进学校的食堂,那里一如往常,充满尖叫声与噪声。
马雅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犹如一座孤岛,孤独到甚至没有人坐在她的隔壁桌。
大家都瞄着她,却不正眼看她。
安娜走近时,马雅抬起头,缓缓摇了摇,像是一头被陷阱困住、警告同类不要接近的动物。
安娜每踏出一步,双脚就像承受了全世界的重量。
她低下头,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
耻辱感将终其一生紧跟着她。
一群比较年长的女孩走向马雅。安娜认出,她们就是在凯文家的派对上窝在厨房的那群女孩。
一开始,她们假装她不存在;下一一秒钟,她们的眼中又好像只剩下她一人。其中一人走上前,手上拿着一个杯子。
马雅看到其他人像是一堵墙般排开,堵住食堂的其他部分。
因此,老师在事后问起时,即使大家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可以宣称‘视线被挡住了”
校长刚放下一张信,门外的声音突然的响起,一个声音接一个声音,一名家长接-一名家长。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他们在期望什么?
这可是刑事案件,得让法庭去做主,说得好像管理学校还不够困难似的。
女孩的母亲是律师,男孩的父亲是城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两人可是针锋相对。
谁会想站在中间?这总不该是学校的任务吧?
因此,校长对每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同一件事:“拜托,不要把这件事泛政治化!你们想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要把这件事泛政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