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十四年夏。
唐国一个名叫凤山村的小村庄里坐落着一个小学堂,里面一位夫子模样的老者此刻正一手提着戒尺一手捧着书籍在讲台上忘我的讲课,显然已经是陶醉其中了。
至于下面则是一群硬生生装模作样的听讲的孩童。
此时正是仲夏,而且是最热的晌午,谁有心情来听夫子枯燥无味的讲课。
偏偏夫子最是坏脾气的,所以他们只好硬生生的堆出笑来,尽管这个笑却比哭还难看。
在学堂靠近窗户的角落边,却有一个少年坐在书桌上无所事事。
他对于那些所谓的“之乎者也”之流本来就不太感冒,所以远比其他人乏味的多。
再加上学堂外骄阳似火,连带着堂内也开始燥热起来,使人愈发无精打采。
“要不,先睡会儿?”他对自己说。
放在平时,给他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夫子眼皮子底下行这事。
任谁都明白夫子平素最是讨厌这些上课睡觉的人了,每每抓到都必要用他那黝黑的戒尺狠狠抽上几板子。
说来也怪,夫子的戒尺打人时起初并不很疼,甚至可以说是轻的。
但怪就怪在,每每挨打后,手都要疼上整整一天,手心也都变得通红。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挑战夫子的权威了,毕竟谁也没勇气面对夫子那奇怪的戒尺。
但今时显然不同往日了,夫子现今讲课正是起劲,决不会注意到他。
况且他自己本身也极其疲倦,于是一半侥幸一半困倦,他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睡着了。
脸上时不时的微笑显示着他在做一个美梦。
可惜,没过多久他的美梦就被窗外突如其来的蝉鸣给破坏的一干二净,心中多少也掺了一些怒气。
内心烦躁之余,他便随手从桌子上抄起一支笔往蝉鸣传来的方向掷去。
虽然这支笔仅是砸中了树上的几片叶子后就后继无力,向下坠去。
但它造成的声响也终于惊动了栖息在树上休息的蝉,于是那只蝉便晃晃悠悠的飞走了。
听着蝉鸣的渐渐远去,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在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后,刚想趴下来继续重温刚才的美梦时,却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下意识的回头,却迎上了夫子噬人的目光。
“李天夜!”夫子大声喊道,声音不怒自威。
“啊!”李天夜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心中却在腹诽不已。
“要死了。”李天夜心中暗暗想道。
但等了好久李天夜都没有听到夫子再叫他,抬头一看却见到夫子还在讲台上讲课。
李天夜刚以为夫子饶过了他,正欲坐下时又听见夫子无情的声音响起:“站着。”
李天夜只能继续无奈的站着,静静等待着下课。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夜终于听见夫子说了一声:“下课。”
随后就见夫子从他身边走过,敲了一下他的桌子后说道:“跟我来。”
然后夫子直接走了出去。
李天夜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夫子来到了夫子的小院。
而学堂内学生们都偷笑了起来,显然是对李天夜的囧样大感有趣。
不过这一切李天夜都不知情,他此刻正在夫子的小院里看着里面的景物微微赞叹。
虽然李天夜不只一次来过这里,但每次来李天夜总会或多或少的有些惊艳。
夫子的小院虽小却仿若一个世外桃源,奇花异草比比皆是,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昆虫与古树相映成趣。
即使是在骄阳似火的夏天,夫子的小院里依然如秋天般凉爽。
夫子此时已经靠在了他平时坐的藤椅上了,眯上了眼睛略微享受了一会后说道:“今天你上课睡觉这事我…便暂且饶过你。”
李天夜心中顿时欢呼雀跃了起来,但夫子紧接着说出的一句“不过”直接让李天夜的心情直接跌至谷底。
夫子显然对李天夜的激动十分满意,可还是拿出了一个书卷抛给李天夜。
李天夜定睛一看,却是关于科考的介绍。
“你还真以为我要惩罚你?我是那种人吗?”夫子见李天夜疑惑的望向自己道。
李天夜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也十四岁了,照理来说已经可以参加科举了。”夫子说道。
李天夜的心情突然激动起来了,早先就听村里的壮年们讲过科举时的那些事,当时可是羡慕不已,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可以了!
他的耳畔仿佛又响起那位壮年的声音,“京城长安最是繁华,泥人,冰糖葫芦,灯笼,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
那个冰糖葫芦他倒是吃过,有一次卖冰糖葫芦的人走街串巷路过凤山村时,他就央求过夫子为他买了一根,现在想起来都直流口水。
“再好好看看吧,后面可能半年都看不到了。”夫子说道。
“为什么?”李天夜问了一句。
“此地虽然不算边陲小镇,但也与之无异,而长安在唐国中央,你这一来一回也该花去几月时间。”夫子说道。
“哦。”李天夜应了一句,忽然有点害怕,自己从未出过远门,现在却要去半年。
但这种情感很快就被离别的伤感冲走了。
尽管夫子他是在一个雪夜被夫子抱回来的,并不是凤山村人,但他从小便在这里生活,这并不能影响他对凤山村的眷恋。
“收拾收拾吧,下午就要走了。”夫子很没形象的躺在藤椅上四肢散开,看不出一点对李天夜的留恋。
仿佛看待一只苍蝇一般摆了摆手,甚至是巴不得他快点走。
“知道了。”李天夜快速退了出来。
夫子靠在藤椅上,轻轻晃荡,嘴里喃喃自语道:“此次一去,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了。”
“算了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考虑吧,想那么多干嘛。”他忽然伸了个懒腰,而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