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有些稀溜溜的田垄上走着,走到鱼塘边,周围几乎看不到人才停了下来。
徐勇立捡起一块石子,朝鱼塘里抛去,石子连续跃出六次水面,然后才沉入水中,然后才瞥了郝维明一眼,问道:“你出来还把包拿上,里面不会是钱吧?”
郝维明也跟着捡起了一块石子,压低了上半身,朝水面抛飞石子,但石子只跃出了水面三次就直接沉入了水里,有点不甘心,低头找了半天,找了一个扁平的小石片,再次丢向了水面,这次石子只跃出了四次。
郝维明啧了一下嘴,十分不满意。
徐勇立看着继续埋头找石片的郝维明,笑道:“被我猜中了,还真的是钱啊!”
郝维明这次终于是打了个六连漂,满意的拍拍手上的泥,转头笑道:“嗯,你猜中了,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来找你干嘛来了?”
徐勇立再次捡起石子,打了个七连漂出来,“我之前不是说了吗,酒啊。”
郝维明同样继续捡起石子,不甘示弱,但也不知道是技术真的不如徐勇立还是状态不佳,又或者是石子不行,抛了好几次都没有赶上徐勇立,“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徐勇立依旧在那打着水漂,“你说那个老师傅我知道,我也认识,姓曾,听说以前是个做酒的老师傅,不过以前偷偷卖酒遭过殃,我去问过,他打死不敢。”
郝维明挠挠有些痒痒的后脑勺,苦笑道:“那这么说我想掺和一脚还没机会了?”
“我劝不动老的,我可以说的动小的,不就是社队酒厂嘛,”徐勇立嘴角翘起,说道,“死了张屠户,我们也不见得就要吃带毛猪,我们这里水好,粮食好,试几次总能酿出好酒来。”
郝维明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能搞起来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徐勇立瞥着头道,“我家除了留了我弟的学费,几乎是分钱没有了,你今天吃的腊肉都还是我借钱借票买的。”
“又不是你出钱,社队出钱,你没钱有什么打紧的?”郝维明开玩笑道。
徐勇立瞥着头看向维明,问道:“你们队里那个养鸡场你出了多少钱?”
郝维明笑道:“也没多少,就队里出资最高吧。”
“那不就得了,”徐勇立笑道,然后轻轻抛了抛手里的石子,盯着郝维明,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以后政策会放开,个人也可以建厂,你是不是在做这么方面的筹划?”
郝维明笑道:“不是以后,你知道吗,我朋友就在年初的时候拿到了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勇立看了看远处被残雪掩盖的常绿树,忽然想起了那篇朱自清的春,低声背诵道:“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他忽然地把手里的石子直接砸入了水面,水面溅起了高高的水花,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转头对郝维明问道:“你带了多少钱?”
郝维明伸了两根手指出来。
“200?”徐勇立开玩笑道。
“两千!”郝维明道。
徐勇立咂咂嘴,叹口气道:“你这个数目挺吓人的,我还想如果你带的是二百我就全借了,现在看来你没打算全借给我啊!”
郝维明呵呵一笑,“人长得不咋地,你倒想得挺美,全借你,你以为我是宋江啊。”
徐勇立笑道:“你不是吗?”
郝维明指着徐勇立,“不要随便给我扣帽子啊,我个人不喜欢绿色。”
徐勇立扑哧一下笑出来,说道:“行,那你打算借我多少?”
郝维明伸起一根手指,说道:“一人一半咯!”
徐勇立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一人一半。”
“拿好了!好好整啊,以后我这个大郝人的钱途就靠你啦!”郝维明从挎包里把一叠两公分厚的大团结拿出来,递给徐勇立。
徐勇立眼睛一直盯着那白花花的大团结,深吸了口气,直接把钱揣进了裤兜里,然后心平气和道:“一年之内,至少让你赚回来一番。”
郝维明笑道:“别把牛皮吹破了,你现在可是什么都还没有呢。”
徐勇立笑道:“春天来了,草会绿的,花会开的,樱桃会熟的,枇杷会黄的。”
“还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呢,还跟我拽起文了,装文艺青年啊,”郝维明推了一下徐勇立,“跟你爸妈说一声,我趁天还没黑,我先回去了。”
“要不明天再回去,我带你去见见我对象。”徐勇立有些骄傲道。
“你对象?”郝维明有些惊愕,什么鬼,就半年时间,徐勇立有对象了,“别告诉我你今年就要结婚了,你们一个个不带这么打击我这个单身狗的。”
“单身狗,”徐勇立一脸莫名其妙,“你这半年大学都学了些什么东西,这都是些什么词啊?”
“你管得什么词,反正你今年就是不准叫我回来吃喜酒,我不会来的哦,份子钱你都别想!”郝维明道。
“今年那还真不好说。”徐勇立道。
郝维明皱眉道:“怎么?人家父母不同意?”
徐勇立点点头,“她爸不同意。”
“是看你家太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郝维明问道。
“我去请他教我们搞酒厂把他惹恼了。”徐勇立叹口气道。
郝维明脑子一下没转过弯,这话啥意思?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是说那个张屠夫是你老丈人?”
“什么张屠夫,人家姓曾。”徐勇立恼道。
“对对对,曾屠夫,”郝维明连忙地点头,问道,“你那个对象叫什么名字?”
“曾秀。”
郝维明点了点头,疑惑道:“你刚说搞不定老的,你搞得定小的,不会是让你这个曾秀来帮忙酿酒吧?”
他有点担心,怎么想那个曾秀的年纪应该是和徐勇立年纪差不多的,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能会酿酒,那怕是从娘胎里就开始手把手教学了哟。
徐勇立摇头道:“不是,是她大哥,以前跟着学过酿酒,酒厂的事情基本都门清。”
郝维明呼口气,既然是子承父业,那他也就放心了,虽然虎父不一定能出虎子,但怎么也是老酿酒师傅学过的,应该是差不了,最关键是那条郎溪真是得天独厚的酿酒好水,加上郎溪粮食独特的之处,当然他也不懂酿酒,只觉得好水出好酒,应该是差不了的。
“看你对象这种事情就不用了,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再看吧,不然我怕……”郝维明欲言又止。
“怕什么?”徐勇立疑惑道。
“你说呢,我这个人不喜欢带帽子,也不喜欢给别人带帽子。”郝维明道。
“去你的,”徐勇立没好气一脚踹过来,“赶紧地滚犊子……”
郝维明跳着躲了过去,朝徐勇立挥挥手道:“走了。”
“路上小心着点,别摔个狗啃泥!”徐勇立挥挥手。
郝维明呵呵一笑,叹口气,一个挺自卑的小伙子,半年不见,变化大得他都有点不习惯了,竟然还会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