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双眼睛,眼神是一种掩饰过的冷漠,他觉得自己没权利指责程无争之前不负责任的行为,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没有权利就应该没有义务,那为什么刚开始自己会和那几个男人同样着急的寻找,这三年又为什么借着外出四处打探,知道她上天露山的消息,为什么会放下自己的任务而火速赶回来呢?此刻见到程无争,方传岳是愤怒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愤怒,所以要将这份愤怒粉饰成冷漠。
至于第五双眼睛,大概就是无争所谓最无法实现的梦想了,在知道无争母子因为孩子生病到了天露山,他毫无迟疑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她们。
从来都知道无争被布赫曼带去了乌孙,所以他停止了寻找,没对别人有任何交代,既然无争选择走,她就不希望别人找到她,那么他也选择帮着她隐瞒,不让别人包括自己去打扰她。
在第二天亦博尘向皇上请命去了边塞,到了那里天天打仗,从“边疆王爷”晋升到了“勤快将军”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旦停下就会奋不顾身的去找无争母子。
战场上,可以累可以伤,伤到只剩最后一口气,但是亦博尘不会让自己死,为什么?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猜想,多半的人会认为他想要看看程无争是否后悔离开他。
错!他的想法亦如他的人一般简单,打仗只为了消磨时间,没有无争的日子是如此难过,他必须做点儿什么才可以将时间打发掉,活着只为等无争回来,如果无争过的好,再不回来,那么他祝福她,可万一无争过的不好,只要她回头看看,就会发现他一直都在原地,不曾离开,活着只为她回来的时候,还有归宿可以让她停靠。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经营一份简单的生活则更是难上加难,这一世她决定做个全新的自己,上善若水,为夫不争顾无忧。明明就没有去争了,为什么还会如此忧,舍弃了爱情,以为还有亲情,现在亲情又……
眼前的景致慢慢的模糊了,无争身体靠在树干上彻底静止下来,这份静止并不寻常,无争的手无意识的耷拉在地上,五个方向,五道残影向着一个目标飞身而来。
他们都以为三年的时间,心已经足够凉,可以信守当初对自己的承诺,不在在乎她,原来那只是麻痹自己的借口,伪装的冷漠,掩饰不住这炽烈的爱,就算她选择了丢下他们,当她回来,他们唯一能做的仍然只有义无反顾的去爱。
亦博尘疯了一般首先将无争揽在怀里,心慌的嚷着,“无争,无争,你怎么了?无争……”
心里的心疼正在扩大,扩大……亦博尘感觉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随即嗓间也有血腥味往外翻涌,就在这一天,已有三个人流出了自己的心头血了吧。
无争感觉耳边似乎是一声声的呼唤,“无争,无争……”是谁?到底是谁在叫自己,声音那么熟悉,那么怀念,是亦博尘吗?她非常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奈何眼皮沉重,终于还是在睁开前失去了意识。
亦博尘,我好想你,请不要生我的气,我保证今后再不任性乱来,我需要你,孩子需要父亲,亦博尘,最后原谅我一次,我不够坚强,不够独立,不够担当,回到我的身边,我和孩子等你重新帮我们撑起一片艳阳天。
渐渐的,感觉又回归了身体,周围很安静,安静的残忍,从以前咳嗽一声都被过度紧张的关心,到现在晕倒都无人问津,这前后的反差多么伤人,得是多么傻、多么笨的人才会舍得放弃那份温暖,选择现在的清冷。
她不愿睁开眼睛,只想沉浸在黑暗之中,在黑暗中描摹他们的模样,直到感觉一个温暖的、小小的手掌帮自己轻轻的擦拭着眼泪。
无争睁开眼睛,儿子趴在自己的胸前,眉头纠结的看着妈妈,嘴角也在一抽一抽的,可能随时都会哭的样子,孩子已经三岁多了,他那微卷的头发,脸部的轮廓,眉目的样子,清澈的眼神,专注的神态越来越像亦博尘。
都说遇到真爱的几率和能穿越的几率差不多,可亦博尘,或是未央、唐丁,他们都有着一颗最纯粹无暇的心,而那颗心就完全始于一个女人,她应该觉得何其有幸,成为他们的唯一。
命运让他们不设防的交织在一起,因为爱相信她难以理解的身世,因为爱包容她任性惹出的事端,因为爱帮她一路遮风挡雨,除了她似乎没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她程无争,何德何能,曾经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无争将孩子抱在怀里,嘴里却是声声叫着亦博尘的名字,“亦博尘,亦博尘,亦博尘……”
“娘。”怀中的孩子声音糯糯的,“娘不哭,吃糖。”说着从自己的兜口里掏出块糖递到无争面前,眼里却是真真儿的不舍。
孩子另一只手胡乱的帮无争抹着眼泪,无争低头亲了亲他粉嫩的额头,收起了眼泪,现在唯一可以让无争会心笑一笑的也就只有孩子,现实不允许她整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她有更重要的责任。
想必未央已经大概知道了孩子的病情,如果他懂得什么妙手回春之术,能够治好孩子的病当然再好不过,可是如果不能,带着孩子穿越回去很不且实际吧,但是有条不切实际的路,总是好过无路可走的。
无争觉得,未央一定不想见到她,可为了孩子,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也必须主动去找他。
她将孩子抱到小草的屋里,小草伸出手想要接过去,可是孩子却死死地勾着无争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嚷嚷着,“我让娘抱,我让娘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