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一脸真诚的少年,沉默不语,只是用喝酒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直到贝克的表情垮塌下来,自讨没趣的转身离开。男人才开口,嗓音富有磁性,语气温柔,“这里的人这么多,为什么独独向我借钱,难道是看着我有钱。”
不得不说,男人的穿着很考究,长筒皮靴,白色细麻衬衫,灰色上衣搭在旁边的行李箱上,这样的打扮在并不富饶的斯里镇绝对称得上的富人搭配。
贝克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先生”
男人被少年紧张的模样逗得一笑,“又或者是欺我是外乡人,想要借钱不还?”
“也不是”贝克更是摇头否认,解释道:“向您借钱是因为这里的所有人,只有您是好人。”
听到贝克的话,男人刚饮下的酒差点没喷出来,掏出手帕掩饰失态,擦拭干净后,示意贝克坐在对面,“你是凭借什么评价一个人的好坏的”
贝克也没有客气,坐下后晃悠着小脑袋想了想,“凭感觉,比如那些人很脏,先生你就很干净,还有哪些人刚才嘲笑我,先生你就没有。”
男人抚摸下巴新长出的胡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打理了,谈不上脏,但绝对不能说干净,端起木制酒杯,灌了口黄色液体,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爆,男人说道:“不会是为了钱,才故意恭维我吧。”
少年贝克听出里面调侃的意味,跳下充当板凳的木桶,“既然先生不相信我,那我也不打扰您了”说罢转身要走。
“这种口气是借不来钱的”男人捏着酒杯说道。
贝克倔强的回应,“谢谢您的提醒”
“我可以借给你一便士,前提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会还钱”男人的眼眸直直的盯向贝克的眼睛,贝克没有躲避男人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锡铁人,这是大亚桥给儿子买的为数不多的玩具之一。
贝克摊开手章,让男人更能看清楚,“这是我最珍爱的玩具,在你这可以抵押一便士吗?”
男人拿起锡铁人,饶有兴趣地说:“这东西的确可以抵押一便士,可是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贝克直视男子的灰瞳,认真回答,“它的确对你没什么用处,但是对我很有意义,所以我一定回赎回来的。”
男人喝酒的动作一顿,贝克的回答让他很诧异,转念想去,又很有道理,无从反驳,轻笑一声,在上衣口袋掏出钱夹,当着别人的面打开露出里面,贝克清晰的看到除了几枚硬币外,更多的是一张张崭新的面额一磅的纸币,男人不是说说的,他是真的有钱。
不过贝克只是撇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多久都不会变成自己的,这是今天父亲教会他的道理。
男人抓起一枚硬币,放在桌子上推给对面的贝克,“希望你能信守你的诺言。”
贝克抓起硬币,把锡铁人交给男人,“如果我没有变傻,就不会把五便士买来的东西,那么便宜的卖给你。”
男人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抬头看着走向吧台的棕发少年,越来越喜欢这个陌生小孩了,只希望不是一个小骗子。
老骑士看到贝克借来的一便士,难以置信那些下酒菜都要蹭别人的吝啬鬼会借钱给他,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要钱够了就行,他可不会管这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黝黑粗大的手指握住瓶口,手掌往回一带,十枚硬币悉数落入下面的铁盒中,熟练的打开身后的酒桶,浑浊的酒水笔直的从舀酒器皿落入瓶中,不偏不歪,不多不少。
老骑士多年练就的舀酒手法,精湛的技艺和不差一丝的准度让酒馆的客人又爱又恨。
贝克接过酒瓶,走向出口,临开门之际回头看向角落的有钱男子,男子依旧小口饮酒,没有变化,一便士对他来讲算不上钱,平淡的表现却让棕发少年起了好胜心,一定要证明自己不是骗子。
回去的路贝克跑的飞快,拇指堵在瓶口防止酒液洒出,又一次大力推开木门,罗雯的话如期而至,“贝克!如果再这样,晚上就让你和耕马一起过夜!”
把装满浑黄液体的瓶子搁在大亚桥手边,中年汉子的眼中多了赞许的神色,拍着贝克的肩头,“好样的,没有哭着回家,就证明了你有独自出门的勇气了,以后也不会受人欺辱。”
棕发少年没有像以往三番五次追问父亲下河摸鱼的事情,眼神坚定的看向母亲罗雯,“妈妈,刚才你只给了九便士,让我在酒馆出丑了。”
罗雯低头查看剩余的硬币,精打细算的她很快找出多出的一便士,表情愧疚的搂住贝克的头,“哦,真的抱歉,亲爱的,让你受委屈了。”
坐在旁边的大亚桥眉脚轻挑道:“天哪!老骑士那个出手从不慷慨的家伙居然会给你打折扣,难道是神明疯掉了吗?”
“神明从来不会疯掉,但祂会启示世人”罗雯和煦的提醒丈夫。
大亚桥握住罗雯曾经洁白如玉的手,贴在胡子拉碴的脸旁上“但老骑士可谈不上个虔诚的信徒,不是吗?”
因为时间很晚,罗雯提前让洛亚去睡了,只有贝克被晾在一边,欲言又止,伸手打断夫妻间的亲昵,“老骑士没有打折,缺的那一便士是我向别人借来的。”
卡文夫妇震惊的看向儿子,作为母亲的罗雯责备丈夫,“瞧瞧,都怪你让贝克去打酒,非说锻炼什么勇气,现在倒好,贝克和那些坏人有了交际,他们一定会教坏贝克的。”
大亚桥将妻子搂入怀中,轻抚肩头,“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放宽心。”
“我是向一名富有的先生借的,还把爸爸送我的玩具抵押出去,你们必须要重新给我一便士,我要去赎回来”贝克讲述了在酒馆发生的事情。
罗雯擦拭眼角的泪痕,心疼道:“好了孩子,现在这么晚了,明天再还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去感谢那位好先生。”
贝克执拗的摇头,“我的锡铁人还在那人手里,如果我不能按时还钱,会被那个先生当作骗子,爸爸说过要做个诚实的人。”
罗雯不满的看着丈夫,每天给孩子灌输这些思想,让她在教育时总是哑口无言,大亚桥无奈的耸耸肩,孩子要做好人我也没办法。
拿到硬币的贝克再次风一样的跑出去了,这次罗雯没有提醒要小心开门,事实上现在的她心乱如麻,只能依靠在丈夫旁边寻求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