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成立这个特别小组,公司高层也真是一点都不含糊,通知下达的第二天,詹浅他们四个就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独立的办公室。
门上挂牌为——特别企划销售小组。
翌日清晨,詹浅是第一个到新办公室的人。办公室的桌椅格局和电子设备虽是已经有了,但一碰一个手印的灰,仍旧让她无奈的哀叹了一声。
其实她的心中特别没有底,作为新人,能在试用期刚过就参与这样一个重要的项目,机会是非常难得的,但她心底面对这件事情最最真实的想法却是,她可不可以不参加这个项目啊?
不是她没出息,但也确实是她没出息,她真的非常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能就会断送在这一次项目中。更糟糕的是,她这样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人,对于他们这个小组来说,是不是会成为一种拖累?
你要说历练,的确是该历练一下,可是,她现在什么都还不太明白,这越历练,可能会越糟糕。人家说拔苗助长是万万不可取的,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才刚刚长出来的新芽。
现在的情况是,指不定别人还没拔,她就要先在这一切的风声雨声中,折了自己的腰杆。
哎,罢了,不想了,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如果这注定是她职场生涯中必经的道路,她除了承受,似乎也别无他法。
顾厚谢景浩焦鑫三人一起进入新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詹浅一副吹毛求疵的擦拂桌上灰尘的景象,她手指捻着抹布的一角,小心翼翼的一边吹一下,一边抹一下的清理着电脑键盘,腮帮子鼓动着,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浅浅,你怎么这么早?”顾厚笑着走到她身边:“来,这是今天的零食。”
接住顾厚递过来的袋子,詹浅打开草草看了一眼,便放在了自己的桌上,淡淡的跟他说了声谢谢,就再也无话。
顾厚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刚想问她,焦鑫就对向他投来询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开个会,理理思绪,分配一下工作?”
于是他暂时压下了询问詹浅的念头,而是走到她身边,把焦鑫和谢景浩都叫了过来。
“今天是我们小组成立的第一天,大家的心情怎么样?”
“很兴奋!我谢景浩也是要独立完成一个项目的人了,想想都觉得自己很牛逼!”谢景浩一脸振奋,喜色难掩。
“那焦鑫你呢?”
“我啊,客观又真实的来说,心情比较复杂。我的心里比较焦虑,因为接下来会有很多的麻烦会等着我们去处理,但我的心底深处也是存在着一些兴奋的,毕竟,这一个项目若是做得好,对我今后的职业生涯来说,将会是一个里程碑的进步。”
“嗯,的确。”焦鑫说完,顾厚赞同的说道,其实对于焦鑫的态度,他是有一些讶异的,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是他却能跟他们讲实话,对自己内心的企图和欲望,丝毫没有掩藏,这很好。
良好的合作,都是以互相坦诚和信任作为开端的。
但同时他也注意到,别人越是说得斗志昂扬,詹浅就越是垂头丧气,她此时就像一个被霜打到焉掉的茄子,浑身都透露着沮丧。
“那浅浅你呢?”
“我……我……”詹浅低着头掰了好久的手指,像是终于鼓足勇气说:“我可不可以不参加这次项目啊?”
她说完,心虚的抬起头看着另外三人,他们三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谢景浩是微怒加轻蔑的,焦鑫是震惊加疑惑的,而顾厚,则是一脸淡淡的笑意,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直到三个多月后,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某天的某个时刻,詹浅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段记忆时,嘴角仍旧扯起了沉迷又依恋的笑。
他是如何拥有这般叫人安心的魔力的?纵使风雨飘摇,山雨欲来,他却好像一座坚实的城堡,能给她庇护,能让她在惶惶乱世,不问风雨。
有他,可真好。
但彼时的她,仍旧极度缺乏自信,眼中晶莹的望着他们,说:“可是我根本就没办法帮到你们什么,我对许多事情,都一无所知。这样的我,不知是不是会越帮越忙。”
要说谢景浩对詹浅所表示出来的愤怒和轻蔑,完全是因为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将詹浅归为了自己朋友的行列,在本来他们都可以齐心协力大干一场的时候,这个朋友竟然如此的不讲义气,想要抛下他们,独自退出,所以他心里头气闷,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但此番,詹浅却是因为缺少自信,害怕自己拖累他们,才想逃走,这至少算不上背叛,所以他也就宽宏大量,不想与她计较,便破天荒的安慰起她来:“这世上人不会的东西可多了去了,不止你不会,我们也有很多都不会啊,但不会可以学嘛,你怕什么?而且,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没有那么笨的。”
谢景浩说完,眼神有点不自然的撇开了。
“我当然不笨,我知道。只是……”詹浅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个所以然出来,她非常的迷茫,对于自己的智商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虽说算不上特别聪明的人,但也不笨,甚至学习会刻苦认真,要学会也很快。
可是现在,她就是不自信,就是害怕。她觉得自己面前似有一大片的浓雾,无法拨开,所以她心里发慌,也对那些未知的东西,感到害怕。
“其实小詹你这种焦虑,我是理解的,也深有体会。”焦鑫看看眼前这个被莫名其妙的恐惧逼得泪盈于睫的小姑娘,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到这个公司的吗?是大学一毕业就进来的,现在想想,已经8年多了。其实我是一个性格还挺内向的人,毕竟我老婆都说,若当初不是她先捅破我们之间的窗户纸,恐怕是一辈子都等不到我去娶她了。每个人都有莫名奇妙害怕的东西,深深藏在心底。”
“我记得我第一次去出差的时候,甚至想过是不是要放弃这份工作,要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和陌生的人交流,还要谈成一笔可大可小的生意,真的太难了,也真的太可怕。我完全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和别人所谈的价格,是否公证。我怕害怕别人看出我心底的不自信,由此提价,而到时候,别人也会看出,我就根本没有任何资本能去和他们谈判。我害怕那些所谓的阴谋和算计。”
“但就在我出差的前一天,我陪老婆去菜市场买菜,看到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女孩,在买猪肉。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小女孩,却硬是要跟卖肉的屠户要低一毛钱的价,他们争了很久,屠户见是个小孩,也没生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价钱却如何都不肯放。最后,小孩终于叹,收起了执着,跟屠户说‘大叔,给我来两斤吧,不少那两毛也就算了。’”
“屠户脸上嗤笑,像是憋了很久终于问她‘小姑娘,你为啥每天来我这买肉都要跟我要这一毛钱的价?’
‘因为我想省下几毛钱买棒棒糖。我爸每天就给我那么一点钱来买肉,我多用一分都不行。但大叔你每次都这么冷漠,给我便宜一毛都不肯。’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肯给你便宜那一毛?’
‘为什么?’
‘因为我对每一位客人都要持公平的态度,你们都是同样买我的猪肉,我不能厚此薄彼啊。’
小孩思考了半天,最后皱着眉毛终于吐出一句‘厚此薄彼’是什么?
屠夫听了,哈哈哈的笑着,最后找小姑娘钱的时候,却是破天荒的多找了她五毛。小姑娘惊讶道:‘叔叔,你为什么给我便宜了?’
‘因为你可爱呀,这点便宜,就当是你让我开怀大笑的酬劳。’”
焦鑫说起往事,也忍不住笑了笑,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也就是在那一个瞬间,我意识到,其实不管是做什么,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还是没变的,就算大家都抱着不同的目的,观点也很有可能并不一致,但对方也未必就有你所想象的那般恐怖。什么阴谋算计,功败垂成,其实都只是自己过度的想象。这世界哪有什么一定绝对的事情,不过是一路走,一路过,一路积累,一路收获。”
他停下来,拍了拍詹浅的肩膀,宽慰的说:“所以,你不要害怕,。以后的路虽然凶险,但也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样可怕。况且,这世间的好运气,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你看我到公司这么多年,因为没有接到过什么大的项目,所以一直在上升的边缘奋斗,徘徊,多年未见起色。”
焦鑫说道这里,却是换了语气,说的是他们年轻的三个人:“可你们就不一样了,这次的项目,对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机遇。只是我的算是多年来的夙愿终成,而你们的,却是跟买彩票中头奖一样,是被老天爷宠爱的啊。”
詹浅一直觉得焦鑫是个寡言的人,不易与人相熟。就算前些天同他们一起出差,除了工作上的事,他也未曾多言,今天竟然为了宽慰她这没由来底气不足,却一骨碌的倒了这么多极其琐碎又私人的往事。
保护自己的弱势何其重要,但他对他们没有防备。
于是詹浅抬头看看始终浅笑着看她的顾厚,再看看似乎也不那么讨人厌了的谢景浩,最后感激的对着焦鑫,以及所有人,郑重的说:“我会与你们并肩走下去的,不再退缩!”
她是何其幸运,才能与他们并肩?所以,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