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大二下学期的某一天,詹浅那天下午没课,于是就和室友曲华贤约好去逛街,10月份的天气,没有了盛夏那般要将人烤化的执着,虽算不上凉爽,但伴着偶尔吹过来的细风,也能称得上惬意。
詹浅和曲华贤挽着手走进某商场,打算乘着自动扶梯上二楼去吃DQ。一路走过来,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商场里凉爽的空调从她们看不见的四面八方吹过来,很快细汗就褪去了。
她们从DQ柜台出来后,一人手上拿着一只被装得满满的冰激凌,一边走,一边被各个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给晃得眼花缭乱。
曲华贤突然在一家鞋店的玻璃橱窗前停了下来,那里摆放着一双白色水晶鞋。
那是一双由施华洛世奇水晶包裹而成的高跟鞋,水晶的覆盖,由鞋面至鞋跟,鞋尖还有一朵略带蓝色的水晶雕花,蓬勃盛开,像极了灰姑娘在舞会上大放异彩时所穿的那双。而展示那双水晶鞋所用的展台,坠满了黑色的玻璃水晶,两者的光辉相互交映,让水晶鞋更加添上了一种神秘感。
再者,旁边还看似随意的摆放了几朵娇艳欲滴的蓝色玫瑰,那玫瑰竟然是真的,如此也更加凸显了这水晶鞋的高贵。
不知要怎么样的女人才配得上这样一双鞋,詹浅在心里感叹。
曲华贤盯着那双鞋看了很久后,突然有服务员向这边走过来,竟是取走了那双鞋。她赶紧想拉着詹浅一起进店去看一看,到底是谁,能够买这双鞋。
可是她拉了詹浅很久,詹浅都没有动,她回头看她,却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片荒凉。于是她顺着詹浅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对男女,那个女人正好在试穿那双水晶鞋,而坐在一旁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本杂志,女人同她说话时,他会时不时放低手中的杂志,温柔的给她建议。
看得出来,这是一对非常相爱的男女,也是一对好命的男女,能买得起这双鞋的人,非富即贵吧。
只是,詹浅的目光,不像是为了那双被人买走的鞋而伤心,因为她从始至终,一直在看那个男人,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从眼神里倾泄出来的悲伤,却怎么也遮不住。
“浅浅,你……”
“华贤,你说他们俩是不是很配?”
“额……这个嘛,还好吧,顶多……顶多称得上郎才女貌!”
“我觉得他们俩很配,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终于有结果了,真好。”
“他……”
“里面那个人,我喜欢他,这是第五个年头了。”詹浅突然说起了关于那个人的事,也不知是怎么的,她以前无论如何也不想讲的事情,今天像一汪要决堤的洪水,拦都拦不住。
大概是因为她的预感,她预感到自己这段虚无缥缈的暗恋终于要结束了。
他追那个女孩儿很久了,本来詹浅偶尔也会恶意的祈祷,祈祷他千万不要追到那个女孩,这样,自己的暗恋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愿望太恶毒,于是就算是违心,她也曾模仿着基督教徒做祷告,把对他们的祝福,都诉说在了阿门的前面。
所以如今,她的失落虽然掩盖不住,但总算也是下定了决心。
“看到他终于找到他喜欢的人,我没办法说我很开心,但我还是祝福他,也决定将他从我的生命里移出去了。”
“浅浅你没事吧?”
“没事,你放心,对于这一天,我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只不过执念太深,会稍微有那么一点难过而已。要不,你今天下午就陪我好好的玩一次吧!”
“那好!看在你难得不开心的份上,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玩到底!”
詹浅终究没有把那个藏在她心底藏到快要发烂的故事讲完,而曲华贤也没有多问。
长大后的我们或许都懂得了体谅别人,我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说出来就好,反而有些事适合被掩埋于谁都看不见的深处,那样也就不必经历历久弥新后的二次伤害。
时间仿佛静止了,詹浅也不知道就那样和顾厚对视了多久,她越是看他,就越是觉得看不懂他。
罢了,不看了,就算看懂了又能如何?
詹浅敛回了目光,她起身,不准备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这本就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实在是荒谬。
“浅浅……”顾厚叫她。
詹浅回过头,顾厚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对不起。”
“你……”詹浅本来想说“你不必”,话刚涌到嘴边,眼泪却已经掉了出来。
她很想跟他讲,你又何必这样,再继续下去,我都快要分不清你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心在跟我说对不起。
可是他不该啊,这个对不起,不是她应该接受的,她能算得上什么?
委屈之中,一股怒气陡然而生,詹浅抹掉眼泪,冷声说:“你放开我。”
“浅浅对不起……”
“我叫你放开我!”她终于挣脱了顾厚的怀抱,“顾厚,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样的话,我到底算什么?”
顾厚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詹浅,受伤的眼神中有很浓的纠结。
詹浅没等来他的回答,当然,她也不期望他的回答,自己是什么,她心中很清楚。那么又何必再自取其辱呢,然后,她走了。
“浅浅!”林倾翼在詹浅身后叫到,她没有回头,只是拼命的往前走,好不让任何人能看见她的眼泪。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何以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要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她?倘若她和他只是萍水相逢,又恰好逢场作戏,那么她不会在意,哪怕出于乐于助人的人道主义,她陪他演完这一场戏,她也不会有怨言。
可是,她是詹浅,是那个喜欢了他好多年的詹浅,是那个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他了的詹浅,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招惹她?他明明知道的,他那么聪明,那么自信,他知道自己喜欢他,他又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践踏她的感情!
詹浅一路狂奔,偌大的H市,人海茫茫,车流涌进,这世界的一切变化得那么快,可为什么偏偏她那点该死的感情,就是一动不动。
她不应该生顾厚的气的,是她自己,是她非要围绕着他盘旋的,就算最后枯死,又与他何干?
詹浅哭累了,跑累了,就慢慢停下来了,她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不得不停下来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纸巾。
真的太丢人了,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哭着走掉了,搞得她好像真的和他有什么似的!
她这几天是怎样?难道是大姨妈要来啦?这情绪老是大幅度的波动起伏,让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真是要命!
詹浅拆开纸巾,包裹着鼻头,用力的擤了一把鼻涕,妈呀,这鼻子终于通气了,总算是舒坦了。可是,等等,这特喵的是哪里?
完了,迷路了!
迷路的詹浅我们尚且不管她,让我们再说回那边厢詹浅跑掉后的高三(1)班的同学聚会。
“我滴妈呀,看来这顾大校草果真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不然也不能惹得人家小姑娘就这样哭着跑掉了呀!”
“是啊,是啊,依我看,那女孩儿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花心的。”
“唉,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可不是嘛,这年头,就算是长得难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圆桌周围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唏嘘声,林倾翼听了,手往桌子上一拍:“得了,都给我住口!”然后再转向顾厚说:“顾厚,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们家浅浅下了迷魂药,让她瞎了眼喜欢上你,但是我告诉你,我们家浅浅23年来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结果就见着你这两天,都掉了两回了!你特么属催泪弹的啊!”
“噗……”不得不说,林倾翼这比喻,用得非常的恰当,于是底下泛起一片偷笑。
“都给我憋着,不许笑!”她横扫众人一眼,众人立马安静如鸡:“我家浅浅傻,但我可不傻,所以,我在此宣布,你们那乱七八糟的关系结束了!请你和我们家浅浅就此别过,从此江湖不再见。”
林倾翼拿起椅子上的包包,正准备走,顾厚却突然说:“凭什么?我们的关系,凭什么是你说了算?”
林倾翼被他气笑了:“呵,凭什么?顾大校草,我说你这个人平时脑子也停好使的啊,怎么这会儿就净犯糊涂呢?你问我凭什么,我还真说不出我凭什么,那不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又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对浅浅?她和你的关系,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林倾翼问完,顾厚怔在原地,是啊,自己又凭什么?詹浅刚刚问他,她算什么?那么她在自己心中到底算什么呢?
顾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答案,只能颓丧的坐下,沉默不语。众人见他如此,也都不敢大声讲话,只能各自在心中掐起了小九九。
倒是那林倾翼可真不是个安静的,走到门口了,都还得吐口唾沫,骂上一句:“什么玩意儿同学会,开得老子火大!”
众人惊叹,果然是美女,饶是粗鲁至此,都还透着一种另类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