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我都对新同学微笑,并尽可能地向他飞眼,我的目标是每天至少朝他飞眼四十次。因为妈妈说每个人都需要别人的飞眼。我看得出来,新同学注意到我了;他不再四处张望,而是只看着我一个人。不过后来,我的眉毛开始有点不太对劲。看到我笨拙地快速用两只眼睛飞眼,麦克建议我去看看医生。他的意思可能是,我的左眼做得没有右眼那么好。我决定不再那么频繁地飞眼了。
那个星期卡恩老师给我们讲光合作用。她给我们一人发一只小花盆,里面有一颗种子需要我们照料。大家都很兴奋,因为她说谁的植物养得最好,谁就能获得奖励。新同学也拿到了一个花盆,我看得出来他挺开心的,因为他一直盯着它看呢。我试着对小种子说了很多听了会高兴的词汇,比如“彩虹”“爆米花”,还有“蘑菇”,因为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如果跟植物讲一些高兴的事,它会生长得更快一些。
我从来没有获得过奖励,就连在游乐场玩游戏时也没有。我想如果多做一点努力,不断地和我的植物说话,也许这次我能赢;如果赢不了,那希望新同学可以获奖,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盆植物。
可是我担心布兰登会搞破坏。他是一个来自布鲁克的小恶霸,我们班的小魔王;他的脸蛋总是热得发红发烫,因为他总在操场上追那些比他个子小的同学;他不是很聪明,并且讨厌比他聪明的人,班上如果有人考试得了高分,或是得到奖品,他放学后会把那个人揍一顿。
我看到他眯起眼睛盯着艾哈迈德的花盆,这是他预谋坏事前的标志性动作。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这样。他最常耍的花招是用脚把人绊倒,还有在你吃午餐时经过你身边,掀翻你的餐盘,让饭菜撒在你胸前,弄得你衣服上黏糊糊的,像被扔了生鸡蛋一样。他曾经捉弄过我好几回。有几次他被逮个正着,但大多数情况下,没人能察觉他的诡计。就算布兰登的这些鬼把戏被老师发现了,也不会被留堂。老师们似乎都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笑起来像电视上教堂里唱圣歌的那些男孩吧。汤普森老师叫布兰登“小淘气”,这一定是个好词,如果看见布兰登使坏,汤普森老师就会这样叫他,同时还朝他飞眼,并且轻轻拍打他的背,然后就什么也不追究,让他离开。
这让其他同学更加反感他——除了利亚姆和克里斯,他们是布兰登仅有的两个好朋友。高年级的恶霸也讨厌布兰登。恶霸居然会相互厌恶,真有意思,难道是因为他们让彼此丧失了独一无二的属性?在学校,谁都知道哪些人是恶霸,还有他们喜欢欺负谁。另外,两个恶霸不会选择同一个人作为欺负对象。这个系统可真奇怪!不过这就是规则,每个人都要遵守,即便老师也如此。
但卡恩老师不同。她不像别的老师那样纵容布兰登,反而总是监督他。自从做了卡恩老师的学生,布兰登不管做什么,都小心地避开她。但是我最好还是多留心这个人。
新同学来到我们班之后,关于他的流言迅速在学校传开了,像一个无形的接龙游戏一样。大多数人选择相信珍妮的话,认为新同学很危险,所以老师不允许他到外面;还有一种说法是,新同学患了某种非常容易传染的疾病,所以我们都不能和他说话。传染病的传言可把克拉丽莎吓坏了。坐着的时候,为了离新同学远一些,她总是将屁股尽可能地往外挪。有一次,她的身体往边上移得过度了,整个人直接摔在地板上。那以后,她不再那么夸张地倾斜着身体往边上靠了,但总是把手臂举起来,或是把书竖起来,当作分界线。
我不觉得新同学是危险人物,他也不像是得了传染病的样子;所以在我看来,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他其实来自一个富豪之家,父母把他送到这里来,是为了避免被人绑架。麦克说,绑架者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他的,因为我们学校并不在富人区。汤姆表示同意。汤姆说新同学一定是从美国来的;汤姆的哥哥猜测,他们家现在肯定没落了,因为目前他们居住的地方,在伦敦穷人比较多的那一头,而不是富人聚集的那一端。我不太明白,因为伦敦不分哪一端,从地图上看,它像一滴洒出来的果酱。
我想问新同学那个绑架的传闻是不是真的,还有他需不需要我们当保镖。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课堂任务,课间或是午餐时也不见踪影;没人有机会和他说话,而唯一可以跟他搭话的人——克拉丽莎,却居然不想跟他说话!
上课时,我想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向他微笑,小声地跟他说一声“你好”,但是卡恩老师发现了,就过来提醒我专心完成作业。接下来我又想通过纸飞机传纸条给他。我非常擅长折纸飞机,可是我的飞机飞偏了,直接击中奈杰尔的脑袋。他是一个爱打小报告的人,当场告发我。我讨厌告状的人,因为他们似乎把让别人惹上麻烦视作乐趣。卡恩老师走过来,拆开纸飞机,静静地看上面的内容,然后对我摇了摇头。但是我猜想,她可能觉得我的画还有点意思,因为她的嘴角轻微地上扬了,这个浅浅的微笑只有我能看到。尽管没有挨批评,但是我知道再折飞机传纸条太危险了,尤其是周围还有爱告状的人。
第二天课间,乔茜、汤姆、麦克和我决定跟踪新同学,看他究竟是去哪里。但是卡恩老师在走廊发现了我们,让我们不要这样做。她没有生气,只说新同学需要“独处”,因为目前对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我们答应老师不会再跟踪他了。
“什么叫‘独处’啊?”回到操场上,乔茜问道。我们不懂那是什么,就连麦克也说不清。他说,听上去新同学可能需要接受单独治疗,像重症病人一样,所以说不准他真的得了什么传染病。
不过不久之后,我们理解了“独处”的真正含义,也知道新同学为什么需要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