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姥爷非常喜欢画画,也很喜欢研习古画作,即是他是一名大学教物理的教授。他也教过我画画,但我没怎么好好学,能把虾画得像一只蜈蚣。我经常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他坐在书房里,拿着放大镜研究着几本画卷。他不在的时候,我特别爱溜到他房间里看柜子里的相册,里面都是姥爷的旅游照,但感觉大部分都是在博物馆或者是美术馆里拍的,拍风景的也有,比较少见。
姥爷去世后,他的遗物全部被竹山白转移到了山庄里,我当时还小,只知道他们从姥爷书房里搬走了很多东西。书房就那么大,但我觉得搬走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个书房就可以装下的。
竹山白家里的茶庄叫作竹一山庄,位于上海周边的一个叫蒲萝的小县城郊外。我刚下飞机,就差点没呼吸上来。刚入七月,上海已经如同一个火炉。这种湿热,是我等大西北人无法体验到的。
转了两趟地铁,又步行了两三公里,我才坐上了开往蒲萝县的客车。来时图方便,只背了一个双肩包,背的东西有点多,所以现在我十分后悔,差点就融化在了上海的街道上。
就算十分闷热,我也不敢脱下外面的防晒衣,从小我的皮肤一被阳光直射,就会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应该是紫外线过敏罢。
就这样,一上开有空调的大客车,我就像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水饺,里面的衣服几乎湿透了。我找了一个后面靠窗的座位,把身上的汗简单擦干,防止吹了空调后感冒。
一路上的风景还算不错,就是在被太阳炙烤下,有些的景象显得有些苍白。我路上一直试着联系竹山白和竹铃他们,依旧是没有消息。我也一直注意着另一个手机——所谓“岳耳”的手机,也没有电话再打过来过。看来他已经联系上那个女人了,也不知道在被发现后,他们还有怎样的计划。
现在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到那里也差不多十二点了。我打算在县城里吃一点饭,买些东西再说。
下了车,我找了县城里一家小饭馆,点了一碗荠菜猪肉馄饨,又要了碗冰镇的酸梅汤来解暑。
当我正享受着酸梅汤带给我的冰爽时,我注意到有一对男女走了进来。吸引我的,是那个男人手里抱着的一个红色箱子,外面有些磨损,感觉应该是有了年头的东西,看起来挺重。他把那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我斜对面的饭桌上,就走到服务台去点餐了。那个女人就坐在了座位上,刷起了手机。
我吃着碗里的馄饨,偷偷斜着眼睛,观察起来那个箱子。
那是个漆箱,外头部分已经被磨损掉了一层皮,露出里面的黑色。上面的花纹也已经被磨损得质地看不出来了,只留下了一点点的纹路。
当我站起身准备去拿点纸巾擦嘴时,我看清了箱顶的纹样。顶角镶嵌着花样纹饰,看起来应该是玉。不过有一角却没有镶嵌,空在哪里,有些突兀。
看来是个宝贝。我本不想再理会。但看到了箱顶中间的纹样时,我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距离稍远,我只看请了中间的一个字,周围应该是被一些符号包裹着,像是异体字。我本想凑近看清楚,那个男人却回来了,把箱子又搬到了旁边的凳子上,我就看不到了。
但是中间那个字,就算不是正规的写法,我都能知道那是哪个字。
我家里的姓氏:“落”。
类似那个字的纹样,我小时候应该是在姥爷的书房里见过的。不过是个黑箱子上刻着的,和这个有些差别。
我想起了昨天早上闯进我家的那个人,说到的关于山庄的“几个箱子”丢了的事情。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暂且先坐下来,听听这俩人会说什么。这家小店的人流量挺大,做的味道确实也不错,已经有几个人等空位了。但现在馄饨已经吃完了,没事,我可以再把汤喝掉,这样我可以多坐一会,也不枉费了这一碗馄饨。
所以我就在那里一直喝汤,但是那对男女就是不说话,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各自看着各自的手机。我为了不先把汤喝完,就开始用勺子舀着汤玩。
可他们依旧没有对话,除了服务员为他们端上馄饨时那个男的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就各自吃各自的,这俩人还是没有交流过。
这让我有些尴尬。店里还有几位客人等着排队吃饭,我这么死皮赖脸在这占个座位也不太好意思。算了,我收拾好东西,决定在门外等一等,看看这俩人出来后怎么走。
外面的太阳越来越毒了。我看这家店旁边是一家烟酒商行,便进去又买了瓶矿泉水。商行门口刚好有几个塑料凳子,就顺便坐下来等。
我又尝试着给山竹哥打电话,可惜,依旧没有人接。奇怪,也没有关机,就是没有人接。
给竹铃姐打电话也是一样,您拨打的电话已超时,请稍后再拨。
这怎么办,我怎么进山庄啊。这地方我就记得五六岁时,姥爷带我来过一次,关于竹一山庄的记忆只剩下满鼻子的茶香味,还有我那可恶的山竹哥为了逗我,骗我说茶叶是甜的,然后给我塞了一嘴的茶叶,导致我对茶的好感大大下降,甚至有了心理阴影。
等了半天,那对男女还没有出来。我往店内瞧了瞧,可是那张桌子,却早已换了客人。我把店里扫视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两个人的踪影。
我又想起了电视剧的桥段。这家店不是有后门,就是他们本来就是这家店的人。
我不打算继续找这两个人,这里我人生地不熟,不想惹出什么事来。还是先去山庄要紧。
太阳终于被云层稍稍遮住了一点,我也终于可以喘了口气。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目的地。
司机转了过来,看起来有些为难:“姑娘诶,侬要去竹一山庄,吾不能直接送侬到挨面,辣末一段是条山路,前几天下雨石头给冲下来了,路伐好走,侬要自己上去。”
虽然有些词听不太懂,但这上海话让我感到亲切,姥爷说话也带点这种感觉。我给司机说也罢,多走一段就多走段吧,山里树多,可能会稍微凉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