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清晨,对与老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忙碌的日子。早上六点开始,胡同里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夜壶,急步走向胡同口的公共厕所。倒不是她们有多急,只是先抢占个坑位,然后和身边的其他妇女家长里短的聊上几分钟,相互通报一下周日都发生了哪些新奇的事情。聊到高兴处,也不在乎厕所里那熏人的味道,哈哈大笑几声。惹得在厕所外边等待的人,怒气成直线上升。一边用低不可闻的脏话问候着对方全家,一边双腿不停的夹紧。等轮到她们自己的时候,仿佛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不痛快,也纷纷和周边的人聊了起来。
家里的男士们,则骑着自行车,手里拿着各种容器,到不远处的桥头国营饭馆买一家的早餐。八毛钱的油饼,一块二的牛肉大葱包子,一块钱的糖耳朵,六毛钱的炸糕,还有豆浆、豆腐脑、素丸子汤、豆腐汤等,都是每一家老百姓早上必吃的美食。牛奶和面包这类的洋早餐还没有在普通人家里普及,大家还是比较喜欢这些接地气的食物。
也有家里孩子多的家庭,不舍得花钱给孩子买这些早点。一般都是馏几个馒头,沾着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菜汤,再搭配一盘咸菜丝,也能让孩子吃饱。只不过家长都让孩子统一口径,今天早餐吃的是牛肉大葱包子,或者是豆腐脑加油条。孩子们虽然没有吃过这些食物,但是名字都记得非常牢,张嘴就能说出来,还让其他人挑不出毛病。
这就是现在老百姓真实的心态,也可以形容为仇富的心态。他们的内心是自卑的,自卑又让他们过分的自尊。对于一切家境好的人,他们都有一种变态的对立情绪。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家的贫困,他遮挡的非常严实,不允许一丝一毫的泄露。但当他知道别人的贫困,就会扩大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夸张宣传出去,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才可以。
这些事情对于刘天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就孤单单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天就窝在这个小院里,从来不参加与收废品没有关系的活动。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早就在好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大家只知道在废品收购站有个黒壮的男孩,但是关于他的事情却是空白一片。
今天的工作有些繁忙,要到三个月集中收废品的日子了。刘天要把所有的废品都分类归拢好!该打包的打包,该捆扎的捆扎。废铜烂铁要放在一起,旧书破报纸放在一起,破旧衣服放在一起,破棉被床单放在一起。把这些都重新归拢好,再称一下重量,用个纸条标记好别在上面。
这些做完之后,还要和账本对一对,看看重量是否一致。这几个月破书废报纸缺了几斤,那是因为他从里面拿了一些自认为有用的或者好看的书籍画报,放在他的储藏室里面。他从储藏室里找出来两本新华字典,放在破书里面,凑够了重量。他现在已经用不上这些字典,人民日报已经能够完全的看明白。
看着场地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废品,刘天有一种自豪感,或者说是解脱感。虽然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但自我夸奖一下还是需要的。最后他来到财务室,从抽屉里拿出剩余的现金,数清楚具体数量,和账本对了一下,差了三块多钱。估计是某一天他拿着买吃的了,从钱包里拿出钱补上,将账本、票据和现金都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等明后天赵大民来了交给他就行。赵大民会把这些账本票据之类的东西交到学校的财务,学校会作最后的结算。如果一切都没有问题,那么三天后他就会从校财务重新拿到新的。这种周而复始的工作对于现在的刘天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问题。
忙完这些工作,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中午饭也是简单的凑合了一顿。本来打算下班后,去桥头国营饭馆买份鱼香肉丝回来犒劳自己一下,那知道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就迎来了四个“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其实是他的发小,只是这四个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找他玩耍了。瘦的和竹竿有一拼的是柱子,大名张强。胖点的叫李建国,大家都叫他'地主'。长着一张大方脸的叫李援朝,外号叫'扑克'。留着大光头的叫欧阳志,他的外号最难听,叫屎蛋。原因是他小的时候,别人骗他说羊粪球是中药材,能够卖钱。结果他捡了两口袋的羊粪球回家,差点没让他爸打死。
考大学在当时还不是很吃香,家长大多希望孩子能够上中专或者技校,然后进入工厂当个工人或者商店当个售货员。这种铁饭碗的工作,还是非常受家长们的追捧。毕竟孩子有了一技之长,将来也可以养活自己,等自己退休了,孩子还可以接班。
他的四个发小就是这类情况,高中毕业都考的技校。建国和援朝是表兄弟,一起考的铁路学校。梦想是以后成为一名火车司机,结果毕业后成为了优秀的铁路轨道巡查员。他俩背地里把他们的领导骂了多少遍,领导家里所有的女性全部问候一遍,只是这种方式除了能让他们感到一丝快感,却不能解决工作岗位的问题。
欧阳志考的是财务专业,人长得像过去的地痞流氓,其实本身是非常细心的一个人,要不也不能每天面对各种数字和报表。他的工作算是几个人里面最好的,毕业后通过家里的关系,进去到区政府的财务部门,算是半个政府机关单位的人了。
张强考的是建筑类的学校,用他的话说,其实就是一个泥瓦工。毕业后回到居委会工作,负责这片区域的房子修缮工作。前段时间他的一个老同学,找他帮忙去外地盖房子,一下就消失了几个月。
这些人都是和刘天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感情自然是好的不行不行的。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还经常来收购站找刘天玩,自从工作后,相聚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今天不知道刮的什么风,四个人一起过来找他。
刘天先把大门锁上,挂上有事外出的牌子,这才把哥四个让进屋内。大家随便找凳子坐下,刘天张口问道:“今天什么风把你们四个刮一起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跟我说说。”
“没别的事,今天到了月底,哥几个兜比脸都干净,所以过来打土豪来了。”
“就是,就是,咱们这帮兄弟里,也就你小子会有一些积蓄,这不是馋酒了吗?过来找你喝两杯。”
“我说天,你可不能让弟兄们伤了心啊!好酒好菜的赶紧招呼,要是把哥几个伺候舒服了,花姑娘大大的有。”
刘天听完才知道是哥几个兜里没钱了,过来找他蹭酒来了。这就是“交友不慎”的结果,也只能破财消灾了。想着还有事找他们帮忙,他也没有扣扣索索的。骑着平板三轮车先去饭馆买了几样凉菜,又买了一些熟食,再到商店搬了一箱冰镇啤酒。哥几个就在院子里面支起一张桌子开喝起来。
几杯清爽的冰镇啤酒下肚,哥几个的话题就多了起来。从刚开始各自的工作情况,逐渐转移到各自单位女生的身体结构上。毕竟他们都是年轻小伙,对异性还是充满了好奇。哪个姑娘的身材是丘陵起伏,哪个是平坦的机场跑道。谁的小嘴嘴性感,又是谁的眼睛水汪汪。一个人说的吐沫星子横飞,其他人点头附和,好像他们真见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