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送走教汉语的范文程先生,布木布泰望着漫天飞雪,想起科尔沁草原每年这时也会下起大雪,赶上白毛风,天地会变得雄浑暴躁,将草原造化成一片白茫茫。这些日子郁闷不爽,大雪让她突发兴致,盛京新宫的雪是什么样子?
“苏茉尔,我们去看雪!”布木布泰喊苏茉尔。
“好啊,主子,我也想看看雪景呢!”苏茉尔高兴。
主仆俩穿好披风,戴好防雪帽,踏雪去了正在建设中的新宫。
新宫里除老汗王在世时就修好的大政殿、十王亭以外,崇政殿、清宁宫、文朔阁等高台建筑扩建已经初具规模。鹅毛般的雪,如轻絮飞舞,白茫茫煞是好看,厚厚的雪片铺在广阔的殿前广场上,红墙、黄瓦也披上了洁白的雪衣。布木布泰想,家乡的雪如男人苍莽粗暴,盛京的雪就像女人,婀娜而又细致,真美啊。
八角形的大政殿静悄悄的,高高的宝座尽显威严。布木布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放眼下望,十王亭分列两边,八旗尽在眼底。想着夫君坐在这里高屋建瓴,两旁是巍巍诸王,下面是麻麻群臣,一种君临天下,高高在上的神圣感觉油然而生。
她们出大清门,往内廷清宁宫走去。清宁宫已经快建好了,那厚重的墙垛、朴实的窗棂、宽敞的庭院,在雪中散发着恬静、幽深的气氛,两旁是精巧的侧宫,布木布泰想,我会住进这里来吗?
主仆俩走着看着说着,在一个拐角处,忽听身后有人喊她。
“前面可是庄妃嫂嫂?”
没等她们回过头来,那人又喊:“是苏茉尔吗?”
二人站住,回头一看,飘飞的雪中走过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身上落满雪粉,远远地跟着几个侍从,这个人竟然是多尔衮!
布木布泰的心“腾”地急剧跳了起来。怎么会是他!现在,多尔衮是她不愿意面对的人。自从嫁入爱新觉罗家,布木布泰就发誓要忘掉多尔衮,自己那一段情窦初开的爱情,青涩得发苦。月亮河相遇以后,她想过嫁给多尔衮,她相信多尔衮会娶她,可现实是,多尔衮娶了小玉儿,失恋在她心里留下了一块痛,她不愿再去触碰。可毕竟是家里人,多尔衮和夫君兄弟之间走得很近,叔嫂碰面是避免不了的,有几次她知道多尔衮有心有意,她都回避掉了。阿巴亥从殉父汗而去,就因为她是多尔衮的母亲,布木布泰对大妃充满了同情和不忍,以至于很长时间摆脱不掉大妃死去时的痛苦面容,还有多尔衮兄弟三人那悲痛欲绝的哭声,这些总是在她的脑海中回转。是那一夜,夫君说的“如果今天大妃不死,以后死的就是我们!”那句话,才解开布木布泰心中的结,在政治斗争和感情上,布木布泰谨记皇太极的教诲,她分得清。她是三个女儿的母亲,在刚刚体验了君临天下的感觉和对未来王妃生活憧憬的此时此刻,她更是不愿意见到多尔衮!可事情就是这样,她偏偏就再一次在一个拐角处遇到了他。
“呀,是十四爷!”苏茉尔惊喜地喊了起来。
“啊,真是你们!”多尔衮面露喜色,看得出,遇见布木布泰,他从心底里高兴,“多尔衮在这里给庄妃嫂嫂请安!”
布木布泰急忙还礼问道:“十四弟你怎么在这里?”
“崇政殿要准备上梁,八阿哥出征前嘱咐我在此替他监工。你们这是?”
“今天下雪,难得这样好的景致,我们来玩玩。”布木布泰说。
“嗯,嫂嫂不说,我倒还没发现。”多尔衮说着抬头向四处望去,“真是白雪婀娜,嫂嫂雅致。苏茉尔,庄妃嫂嫂是个有文采的人!”
多尔衮明显地想讨好布木布泰。
苏茉尔笑了,欣然说:“那当然,我们主子是科尔沁草原的一枝花,能文能武,谁不知道呢!”
这个,多尔衮当然知道,要不然他的心为什么总放不下她。
“雪路要小心,还是我给你们带路吧!”
不等布木布泰表示同意,多尔衮就走在前面,自愿做起了向导。
看着多尔衮热情周到的样子,苏茉尔心里想,人都说十四爷脾气大,可在我们主子这里,他从来都很随和热心。
他们只顾说话,不远墙角处,一个女人探身看着他们进了崇政殿的旁飞龙阁。
汗王府,侧福晋扎鲁特趴在继福晋耳边低语。
继福晋一拍大腿站起来,兴奋得如获至宝,咬牙切齿说:“我早就看他俩不对劲儿了,现在汗王不在家,真要反了她了!”
“那十四爷不是好惹的,我们就算了吧?”扎鲁特小心地说。
“不行,一定要捉贼捉赃,抓奸拿双,别怕,有我呢!我们家豪格可不怕什么十四爷。”继福晋沉吟片刻,拉着扎鲁特说:“你跟我来。”
雪中走了半天,布木布泰也确实冷了。棉门帘掀起,飞龙阁里暖气扑面,三人围火盘坐下,烘着手,暖阁里火盆呼呼地吐着火苗,把人的脸映得红红的。
“庄妃嫂嫂,有一些事情,我一直闷在心里,今天想问问你,不知可否?”
多尔衮说完,看了看苏茉尔,布木布泰明白,就对苏茉尔说:“苏茉尔,你先暂时到外面玩一会儿,一会儿我叫你。”
苏茉尔出去了,暖阁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几辆王妃的车在新宫门口停下了,被继妃鼓动着,大妃哲哲拉着娜木钟、巴特玛璪一起到新宫赏雪,继妃和侧福晋扎鲁特在前边引路,姐妹几个嘻嘻哈哈进了新宫。哲哲并不知继妃的目的,白玉般的雪景令她欣喜不已,拉着娜木钟在后面慢慢走。
继妃心里急,不停催促着:“姐姐,里面的雪景更好看呢,快些走啊!”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自科尔沁月亮河边一别,多尔衮和布木布泰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虽然命运依然让他们常见面,可除了叔嫂关系,再无他牵连。布木布泰自认为曾经的相思已经随风而去,今天再次独处,她发现那是自己欺骗自己。
“不知小叔想问什么?”
多尔衮沉吟了片刻,脸色暗了下来,悲伤爬上他的脸。
“父汗去世后,我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哦?”
“这些话,在这个家里,别人我绝不会问,只对你庄妃嫂嫂!”多尔衮恳切地看着她,“想请你告诉我,我相信你!”
布木布泰不知该说什么,多尔衮继续说下去。
“有人说,我额娘不是自愿从殉的!”
“王爷,事过多年,你又提它做什么。你怎么能听这些胡言乱语呢?”
“听说我额娘还在父汗灵前说了许多话,所留遗书也是四大贝勒爷逼着写的!”
“叔叔,不要再说了!这个话到我这里就截住,万万不能再说了!告诉你这些事的人绝对没安好心,他们在挑拨你们兄弟的关系!事实是大妃不忍父汗一人在地下,执意从殉,四大贝勒爷在父汗灵前发过誓,要恩养你们弟兄,他们也很悲伤,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本布泰,你告诉我,是真的吗?”这一回,多尔衮没有称呼她庄妃,也没有叫她嫂嫂,而是叫了本布泰。
多尔衮苦求的目光将一阵哀伤传递过来,她的心化了,她必须尽力保护他!
她郑重地说:“多尔衮,请你相信我,大妃在父汗灵前述说了父汗的恩爱,然后遵嘱从殉,这是真的。”
布木布泰知道自己撒了谎,这是她第一次违心地向人撒谎!可是她必须撒这个谎,因为,这关乎多尔衮的性命!
多尔衮一把抓住布木布泰的手,性情中人,他动情了,两只大手是冰凉的。月亮河边那个威武英俊的男人不见了,变成了小男孩儿,可怜的多尔衮,他才比她大一岁,可是,他的额娘却没有了。
“多尔衮,请相信我!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胡乱想了。你是男人,男人要建功立业,汗王的大业,大金开疆拓土,征服四方要靠你呢!”布木布泰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多尔衮不再伤心,她真想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告诉他,我们会和你在一起的,手任由多尔衮握着,她忍着冲动。
“对不起,过去的事请原谅我!”多尔衮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布木布泰抽回手,一句原谅,心儿受的伤就修补得了吗?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冷场好一会儿,布木布泰打破尴尬:“雪停了,十四弟,我该回去了,有劳你带路,谢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多尔衮一脸严肃,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你在我这里,永远不要说‘谢谢’这两个字!”
布木布泰心乱如麻,赶忙出暖阁,拉着苏茉尔从新宫侧门回了汗王府。
一脚深一脚浅,布木布泰原本赏雪的欢喜心情荡然无存。多尔衮再次掀起她心中最隐秘的伤,她很纠结。她并不想见多尔衮,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还有,他逼着她说了违心的话。她觉得没有做错什么,为了夫君,为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和睦,解除多尔衮的疑虑,有些事说出来会害了多尔衮!夫君在外辛苦征战,她要维护夫君,她爱她的夫君。还有多尔衮说要原谅他,她明白多尔衮对自己的深情,自己其实也忘不掉这个人,但是她必须对得住夫君。今天这件事,她决定要埋在心里。她只顾闷闷地低头往回走,在汗王府的月亮门,没看见远处走来的海兰珠,更没有听到姐姐向她打招呼。海兰珠扬起的手尴尬地待在半空,刚刚大妃叫她去新宫赏雪,海兰珠没有去,等大家走了又有些寂寞,就想找布木布泰玩,谁知海兰珠的笑脸遇到了妹妹的冷面,布木布泰无意间的失礼,刺痛了姐姐。
继妃很失望,没有在飞龙阁堵住庄妃,她知道慢了一步。不过,哲哲一行遇到了在这里监工的多尔衮,从多尔衮心神不定的脸上和继福晋反常的热情里,大妃哲哲还是猜到了什么。
三天后,皇太极打下宣化上方堡,胜利回朝。海兰珠和皇太极小别胜新婚,自是如胶似漆夫妻恩爱一番。晚上云雨过后,皇太极搂着海兰珠说话儿,海兰珠忽然叹了口气。皇太极支起胳膊看着云鬓乱洒,酥胸半掩的娇妻说:“心肝儿,不知为何叹气?”
海兰珠说:“夫君,以后,别老在我这儿了。”
“为何?难道烦了我不成?”
“为妻想呀、盼呀还来不及呢,我可舍不得夫君!”海兰珠说着,伸出热乎乎的玉臂紧紧抱住皇太极,生怕他跑掉。
“那为何出此言?”
“庄妃妹妹有意见了!”海兰珠言出即悔,本布泰是亲妹妹呀。
果然,皇太极很生气,愤愤地说:“白天豪格娘说庄妃和十四弟在新宫一起赏雪,我问了大妃,大妃说大家都去了新宫,只看见了十四弟在监工,是继福晋无中生事,可无风不起浪,这个本布泰,人小鬼大,要真有此事就逐她出宫……”
“别、别,汗王您千万别、别……”海兰珠没想到夫君会这样生气,赶紧用嘴吻住了皇太极,夫妻俩翻过身又是一阵亲热,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发生的这一切,布木布泰不知道,汗王自此对她越加冷淡,让她郁闷,她也猜不出是为什么。
布木布泰自小就是心宽,拿得起放得下,猜不出就不猜。大妃哲哲现在的心思也全在姐姐海兰珠身上,对她不像以前那样热情,布木布泰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姑姑那盘棋中的闲子。姐姐正是新婚燕尔,有时想去看她,又怕遇上汗王,落上争宠的嫌疑也没趣儿,布木布泰就少走动了。人受冷落时间就充裕,她读书,写笔记,学汉语。她找来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汉人从战国到五代的治国历史,错综复杂,她读得津津有味。多识前言往行,吸取先人德行,能刚健笃实,垂鉴戒于后世,通读汉籍提高了布木布泰的汉文水平,给她带来了愉悦。在烦闷的时候,阅读使她忘掉一切,渐渐地,书中的道理让她理解了夫君的固本新政和武治谋略,她沉浸在夫君治国安邦的奥秘中。白天的日子很充实,但是夜深人静,灯下一人,孤独感会悄悄咬噬她的心,让她挥之不去。
不久,汗王皇太极传下旨意,准备出宫围猎。此次围猎汗王要携带家眷同去,日程一定下来,后宫立刻忙碌起来,布木布泰高兴极了,她期待着每年的这一次围猎。在盛京城里,没有机会骑马射箭,这一阵子,自己又扎在书堆里,早想出去散散心。想着去围猎,心就收不住了,科尔沁的日子涌上心来,那茫茫草原,蓝天白云,小时候和兄长们策马驰骋,打猎射箭,好不开心,还有每年的赛马会,自己没有少拿到第一。布木布泰吩咐苏茉尔,早早把围猎的行装备好,到时候好好玩一把。
凡事就是这样,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布木布泰盼着的事,最终却没实现。临出发前一天,全家合宴,布木布泰起身给汗王敬酒,没想到夫君皇太极当众拍了桌子:“庄妃本布泰罚俸一月,留在宫中思过,不能去围猎!”
布木布泰吓得跪在堂上,委屈地说:“汗王,臣妾不知犯了何错,还望夫君息怒!”
“让你回去思过,想好了再说吧。”
“起来吧,在家思过也是夫君对你的爱护,别跪着啦!”大妃哲哲起身亲自扶起她,就在起身的瞬间,布木布泰看见姐姐海兰珠躲闪的眼光和继福晋得意的笑意。
“我问你,下雪那天去了新宫没有?”晚上,大福晋哲哲过来了。
姑姑看来是知道了什么,布木布泰点头承认说:“那天我去新宫赏雪,不过是遇上了在那监工的十四弟,别的什么也没有。”
大妃哲哲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我嘱咐过你,和继妃说话要留心,你总是不听,这回也让你长点记性。”
布木布泰脊背发凉,在新宫和多尔衮不过是偶遇,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竟然差点被捉“奸”!还有和继妃关于花儿的闲聊也被大做文章,怪不得夫君和姐姐冷淡自己。在这个显赫的爱新觉罗家里,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互相仇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送走大妃,布木布泰去姐姐那里赔不是,海兰珠的气儿还没消,幸灾乐祸地说:“本布泰,今儿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啦,最近学问做得不小吧?”
海兰珠的话让布木布泰听着不舒服。
“姐姐笑话,哪里有什么学问,就是一人没事看书打发时间呗。”
“我们是花儿一开过就完了,妹妹这么要强的人怎能随便打发起时间来呢?”海兰珠不依不饶,挖苦妹妹。
“姐姐,我没那个意思,是继妃她胡说!”
“我可没提继妃,看来你是说了,原来我还不相信呢。”
“姐姐,我们是亲姐妹,情同手足,你怎么会听信别人说的话呢?”
“小本布泰的嘴真好,你说我听信别人的话?哼,我上赶着你,你都对我不搭不理!”
“姐姐,我没有对你不搭不理啊?”
“我知道从小你就嫉妒我,汗王对我好,你不高兴,说什么情同手足,全是假的。”
姐姐这样说自己,布木布泰觉得冤枉,眼泪在眼圈里转:“姐姐,我真的没有!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请你原谅!”说完,要强的她不愿意让海兰珠看到自己的泪水,夺门而出。
漆黑的夜,后宫四周无人,她委屈难过,急急地跑,泪眼模糊中一不小心绊在石头上,狠狠地摔了一跤。眼前冒金花,周身刺骨地痛,她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索性痛痛快快大哭起来。
后面的日子,布木布泰觉得过得好慢。宫里的人几乎全去跟随汗王狩猎,就剩下她和苏茉尔,布木布泰的心情陷入低谷。这几天,早晨太阳升起,她就早起散步,一个人走在静静的宫里,耳边仿佛响起隆隆的围猎声,夫君他们狩猎的场面一定很壮观;黄昏夕阳西下,她望着高高的宫墙,宫墙下的她显得很渺小。她双手插在裙袍两侧的衣袋里,心发冷,从来没有像这样孤单,姗姗独行。她的生命中充满欢乐和满足,对别人没有设防,面对纷至沓来的误解,她的解释是那样的无力,而让她难过的却是她爱的人,夫君和姐姐,血浓于水的亲情难道禁不住别人的挑唆?夫君的这个处罚,对于布木布泰来说,太重了。
就在这时候,王府传出汗王要从侧福晋中挑选一位送给叶赫部德尔格尔台吉的儿子南褚为妻。一时间,除了大妃哲哲和海兰珠以外,各位福晋人心惶惶,嘀嘀咕咕,猜想这位福晋一定是平日不合汗王意,汗王不喜欢的。继妃不敢太明着到处去搬弄是非,在暗地里吹风儿,说是庄妃。
这股传言布木布泰也听到了,在经历了围猎坐冷板凳的处罚后,布木布泰确实有了深刻的反思,她是对姐姐有过几分嫉妒,那是羡慕嫉妒,绝没有恨。夫君对自己说过,凡事要动脑子,在这个家族里犯不得半点错误!是自己错了。在新宫和多尔衮相遇她也问心无愧,这些日子她对夫君的解读使她坚信夫君是明君命主。她没有提心吊胆,整日坐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听苏茉尔说外面传着是自己,她微微一笑,淡定地说:“是祸躲不过,随它去吧!”没过多久,侧福晋扎鲁特因“贤良淑德”,被恩赐给了南褚为妻。十月初七这天,盛京天降小雨,绵绵的雨中夹带着雪粒,扎鲁特给皇太极留下两个女儿,踩着宫中冰冷湿滑的石板路,哭哭啼啼上车离开了盛京。布木布泰望着满脸泪花一步三回头的扎鲁特姐姐,一股悲凉包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