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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一生坎坷的革命者吴云

◎淮上翁

吴云(1903—1978),又名吴羽仙,安徽省凤台县白塘乡人,出生于一个开明绅士的家庭。父亲吴家镛早年就读私塾,不守旧俗,思想进步,同情贫苦,支持革命,对诸子女的人生选择有很大的积极影响。吴云及其四位弟弟都是中国革命的积极参与者,尤其二弟吴震、三弟吴霆都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党员,非凡的无产阶级革命者,两人都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在凤台、寿县等地,三兄弟被人们誉称为“吴氏三杰”。

1919年春天,在父亲吴家镛先生的支持下,青年吴云与二弟吴震、三弟吴霆告别了家乡,进入怀远县含美中学读书。含美中学是美国人赖尔慈夫妇开办的教会学校,除教授文化科学知识外,经常向学生灌输崇美思想。1921年春,由于积极参加了广大同学掀起的五月爱国主义学潮活动,吴云和吴震、吴霆以及同乡好友廖运周、李坦等都被学校开除。

1922年,吴云与吴震、吴霆考入南京成美中学,结识了曹广化、薛骞等进步学生,并第一次接触到《共产党宣言》。这所学校也是美国人开办的教会学校。因参加打“教狗子”的进步活动,兄弟三人又被学校开除。

1923年春,吴云进入芜湖数理化外国语补习学校。不久,由邻县寿县同学薛卓汉、王坦甫介绍,加入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后受团支部委派担任学生代表,与学校交涉学生的伙食问题,抗议学校克扣学生伙食费,被学校开除。后经学校团支部介绍,吴云便偕同吴震、吴霆一起来到上海,进入由国共两党联合创办的上海大学。在上海大学,吴云认识了中共早期领导人瞿秋白,并于当年11月份,和吴震、吴霆等进步学生一起,经瞿秋白、薛卓汉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后,受党组织派遣,吴云深入上海、芜湖等地工厂、学校,从事发动工人、学生运动工作,受到很大的锻炼。他深刻认识到,要解决中国的出路问题,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紧紧依靠广大工农群众和革命知识分子,才能取得成功。

1923年冬天,受上海大学特别党支部派遣,吴云与二弟吴震、寿县同学胡萍舟等回到皖北寿县、凤台地区,从事党的宣传和组织发展工作。当时正是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的最好时期,革命形势发展很快。他们回到家乡白塘庙,发动和团结广大贫苦农民,积极主动地向地方封建势力进攻,利用白塘庙小学校,创办农民夜校,宣传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道理,发展贫雇农入党,并成立了凤台县第一个党小组。1924年暑假,在寿县,曹小郢、吴云与胡萍舟、曹广化等共产党员一起,创办了淮上中学补习社,积极吸收淮上进步青年入补习社学习,并以补习社为阵地,宣传马列主义,发展党员,壮大党的组织。在补习社里,他们秘密成立了共青团组织——“皖北青年社”,先后建立了寿县小甸特别党支部和淮上补习社党支部。与此同时,他们还发动和领导了当地的学生运动,取得了争夺校产和驱逐凤台县反动县长宁纪光的胜利。从此,寿、凤两县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展了长期的轰轰烈烈的革命斗争,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上海“五卅”惨案后,吴云参加了中共中央委托彭述之、张国焘等人主持的秘密军事训练。军训结束后,他被中央派到河南,担任豫陕区军事特派员,了解和处理豫西一带的地方武装红枪会问题,为广东革命军北伐做准备。在洛阳,他遇见了老乡加老同学、时任共产党洛阳县委书记、国民党洛阳县党部书记长的黄天伯。在黄天伯的帮助下,他深入豫西红枪会险地,做了大量调查研究工作。

1926年3月,在河南新乡,吴云与王秋心、吴亦生、胡伦、段子亮、徐会之等20多位党员相遇。经研究,他们决定北上北平,并成立了临时旅行支部,公推吴亦生担任支部书记。在北京,他们主动参加了由李大钊领导的“三·一八”爱国请愿运动。事后,吴云转赴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学习。时任中央组织部长的王弼亲自为他送来介绍信,介绍他在组织上与时任军事政治学校政治总教官、主持学校工作的恽代英接上联系。其间,他受组织委派回到家乡,在凤台、寿县等地动员了40多名热血青年赴黄埔和武汉两地的军校学习。回校后,他又与老同学廖运周共同接待来武汉参加革命的皖籍青年,共同接受学校的军事政治教育。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四川军阀夏斗、寅杨森出兵东进,企图抄袭和消灭武汉的革命力量。紧急关头,武汉方面组织了有军校师生参加的西征战斗,吴云随军西征,并取得了纸坊战役的重大胜利,给四川反动军阀以迎头痛击。之后,吴云受党组织派遣回到安徽,继续做农运工作。

1928年初,中共芜湖地下党组织机关遭到破坏,时任中共安徽省委组织部长的王少渔不幸遇害,吴云第一次失去了与组织的联系。在极其严峻的白色恐怖环境下,吴云不忘一个共产党员肩负的历史使命,在没有党组织领导的情况下,他五次潜回家乡农村,组织了以吴学斌、胡学品、冯金来为骨干的中共地下党支部,积极开展农运工作。1929年5月,经地下联络人介绍,吴云与时任安徽省委书记的尹宽在安庆迎江塔相见。他向尹宽书记汇报了失掉组织关系后回乡开展农运工作的情况,受到尹宽书记的赞许。次年初,吴云恢复党籍,并被任命为凤台县委军委组长兼白塘地下党支部书记。在这期间,吴云按照党的指示,领导广大农民群众,自发组织了农民互助会、自卫队;开展了“五·一”大游行;动员父亲带头将自家200多亩土地分给无地或少地的贫苦农民;同时积极组织和筹备白塘农民起义。1931年12月,由于有人泄密,白塘农民起义失败。之后,中共长淮特委改组了凤台县委,任命28岁的年轻共产党人吴云为中共凤台县委书记。吴云担任县委书记后,与廖运周、胡之光(周志机)等继续积极开展农运工作,宣传党的政策,组织农民武装和西淝河水上游击队,打击反动地主势力,救济灾民,进行土地革命,创建了以白塘庙为中心的拥有20万人口的农村革命根据地,进一步扩大了党在凤台地区的影响。

1931年11月3日,凤台县黄家坝农民暴动打响。但就在暴动前夕,领导和组织这次农民暴动的吴云却被时任中共皖西北特委书记的吴芝圃叫到黄家坝地下党支部书记黄子贞开的小饭铺里。吴芝圃首先没收了他的手枪,接着便以“地主家庭出身,不配领导革命”为由,宣布停止了他的党籍。这是吴云第二次失去党籍。吴云怎么也想不到,吴芝圃的极“左”偏见和荒唐决定,竟为他人生的悲剧命运,深深地埋下了伏笔。在万般愤慨与无奈之下,吴云发表了北上抗日宣言,并以黄埔军校四期学员的名义给蒋介石写信,要求抗日。

1932年5月,为寻找党组织,吴云住进了北平安徽会馆,时任华北前委书记的柯庆施听说了吴云的情况,亲自为他平反,恢复了党的组织关系,并介绍他参加了华北抗日同盟军,担任了第二军(吉鸿昌部)政治部副主任,创作了以抗日英雄吉鸿昌将军为原型的小说《盖世英雄》。1933年秋,华北抗日同盟军被迫解散,中共华北前委介绍他到河南省委工作,但他哪里知道,当时的河南省委负责人正是吴芝圃。他到开封后几经周折,始终没有与河南省委接头人联络上。这件事成了吴云终身不解之谜,也为他坎坷、悲情的革命生涯,埋下了祸根。

1933年10月,吴云返乡后回京,因叛徒出卖,在途经安徽凤阳地界的刘府镇时,被国民党军警逮捕。后经岳父方显甫利用国民党上层关系多方斡旋,吴云被迫向国民党自首后释放。遗憾的是,出狱后的吴云,由于国民党当局的威胁利诱,先后充任了国民党中统调查局寿县调查室肃反专员助理、浙东盐务监察等职,为敌服务多年。吴云本想,借机打入敌人内部,利用伪职做掩护,或许可以更好地为党做些有益的工作,殊不知,打入敌人内部,需要党组织的派遣,岂是个人想当然的事情!古人有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吴云的一时糊涂,终于酿成了他人生之旅的千古憾事。

充任伪职期间,吴云的确没有忘记党的事业和革命的利益。1934年,他利用敌特之间的矛盾,抓捕和扣押了严重危害凤台革命根据地的国民党联保主任、土豪劣绅和叛党投敌分子。1935年,吴云由寿县调到宣城。其间,他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成功策动了宣城区肃反人员武崇楼、倪映霞等人脱离了敌特组织;烧毁了敌人掌握的宣城所辖六县的共产党员名单及敌伪重要文件档案;还借势打击了当地的地痞流氓头子等等。1937年底,他在浙江金华监察盐务期间,通过地下党员黄中美,与同济大学地下党支部书记朱维善取得了联系。在党的领导下,他又重新参加到党领导的抗日斗争中来。1939年5月,吴云进入大别山,到时任安徽省财政厅长的爱国民主人士章乃器处协助处理抗日财政工作。其间,凤台同乡、老战友刘伯涛从涡北新四军某部到大别山找他,不慎被国民党调查室人员发觉。后经吴云曲折斗争,终于使刘伯涛安全摆脱顽固派魔掌,回到涡北根据地。

1944年9月28日,历经十一年的周折,已过不惑之年的吴云,终于彻底脱离了国民党反动派营垒,回到了当年自己亲手参与开创的凤台县革命根据地——白塘庙。望着阔别了十多年的故乡就在眼前,吴云感慨万千,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热泪。回到家乡后,凭着一股永不熄灭的革命者的热情,吴云很快便与党组织接上了关系,并积极投身到家乡人民如火如荼的革命斗争洪流之中。他以“捐地办学,免除战时负担”为口号,组织发动了第二次凤台县的农民运动,培养了一批党的基层干部和积极分子。通过发展统一战线工作,掌握了根据地三个保公所的实权,并成功地策动了伪乡长王献山等人的起义。

1946年11月间,经时任中共涡淮工委书记崔剑晓和工委委员丁文山两人介绍,豫皖苏六区委批准,吴云重新入党,凤凰涅槃式地获得了政治上的新生。1947年10月间,吴云被任命为凤台县副县长,在中共凤台县委的领导下,为凤台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1948年下半年,吴云被派到豫皖苏党校学习。这是一次搞清干部历史问题的极好机会,吴云也曾在一次党支部书记会议上提出过要求,但事有不巧,该校负责人正是当年无端停止他党籍的吴芝圃,他的这一愿望自然而然地成了泡影。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形势的变化,吴云的命运很快便发生了悲剧性的逆转:1953年8月,因历史问题被开除党籍。1958年初,因言论问题被划为右派。同年3月29日,因历史和言论问题被歙县公安局逮捕,并于1960年11月19日被歙县法院判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1973年吴云出狱,寄住在合肥女儿家中,郁闷中他愤然疾书,写下了长达31万多字的回忆录《无悔的奋斗》。该书不仅详尽地回忆了一个早期革命者艰难曲折的奋斗历程,而且字里行间无不展示着他虽受尽磨难而永无悔意的乐观豁达的襟怀。1978年12月29日,吴云在合肥不幸遇车祸去世,终年75岁。在走过了30多年坎坷多舛的革命生涯,又度过了20年冤狱之苦的灾难生活之后,一颗悲情革命者的心脏,就这样停止了跳动。

1987年6月,在吴云去世近九周年之后,他的子女们经过无数次的上访申述,在接到省、市、县有关司法部门给吴云平反冤狱的通知后,又终于等来了中共安徽省委组织部《关于吴云同志被捕问题的复查结论》。《结论》决定:“……撤销1953年8月20日中共安徽省委组织部《关于对吴云党籍问题的处理决定》,恢复吴云同志1946年12月重新入党以来的党籍,恢复副县级干部身份,其参加革命工作时间亦从1946年12月重新入党之日算起。对因吴云同志受到错误处理而株连的家属和子女的善后工作,要按有关政策妥善解决。因吴云同志去世,可按副县级干部抚恤,对吴的遗孀杜英华发给一次性的困难补助费800元……”

到此,吴云问题终于被勉强地画上了一个句号。后人有诗叹道:“革命生涯步履艰,几经坎坷几盘桓。导师教诲言犹热,苦菊缤纷蕊自寒。苏武牧羊留誉美,岳飞报国仰心丹。英雄有泪弹不得,长使后人空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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