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十年不踏足这座海滨城市的原因,即使它这么美,却依然让我躲避不及。就这样我只此一次的打破自己的原则,却在这个有着常住人口900多万的海滨城市,意外的碰到了最不想遇见的人。我真不知是该感谢缘分使然还是该哀叹命运不公,让我再次与我的青春纠缠在一起。
回到北京已经是深夜,我一个人打车回到家,躺在床上却久久难眠。多年前的往事就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涌入我的脑海。
我正不知该拣哪件往事打发漫漫长夜,心底哀叹着“今晚注定是要失眠了”。这时手边的电话不出所料的响起,我犹豫半天还是接了起来。
“到家了吗?”电话对面低哑的男声传了过来,多年过去,他的所有依旧还是吸引着我,让我欲罢不能。
“嗯。”虽然地理位置上距离他很远了,但这一声问候却像在我耳边问候,我耳朵红红热热起来。
“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怎么可能?!还是像当年一样神奇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我干什么坏事总是难逃他的慧眼,只一看便知我心里想的什么。
我坐起来,不安的扫视了一遍全屋,明知他是因为了解才这么笃定,但还是让人狐疑他是不是就在我的房间安了摄像头。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哥,我要休息了,很累。”说这话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
对面却不知什么原因的开心起来:“你耳朵肯定红了,对吧?”
“喂,你要没别的事儿,我真的要睡觉了。”
“我把你电话给陈航了!”对面抛来一枚炸弹,这是诚心让我睡不好觉。
“你不会的!”我笃定道。应该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吧。
“果真还是你了解我,这小子倒是想得美,想我女朋友想了十几年,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给他你的联系方式。”
“喂,谁是你的女朋友。大哥,真的都过去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玩笑!”我很认真的跟他交流,有些恳求他:“你别给陈航说我任何的消息,即使谭舟已经不再,但就是因为她已经不在,更不能再给陈航我的联系方式了。拜托,我真的不想再跟你们纠缠不清。”
“先休息吧,小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定。”对面低柔说道:“你只记得,我爱你,从未变过。晚安。”
我匆匆道声晚安赶紧挂掉电话,耳朵红红的,脸热热的,多年前他的晚安也是这样有魔力,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
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末夜晚,我的手切水果意外割破了,正巧他给我发来消息问在干嘛,于是我便随口跟他说了一句在处理伤口就去洗衣服,手机搁在了一旁。大概半小时后,我看手机短信提示一直在闪,便拿起一看,赫然一条简短的信息躺在屏幕上:下来,我在长廊等你。
我急匆匆奔下楼去,暗自揣度:过了这么久才看到消息,他肯定已经回宿舍了吧。当我绕过宿舍来到了男女宿舍之间的长廊,看到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影:修长,双手插兜,插着耳机低头听着歌,来回的踱步,悠闲自在。这些年,此刻的这个场景无数次在我脑海里闪现,甚至每次回忆都能够闻到当年空气里弥漫的清甜的风。
我没有喊他,只是静静的站立着看着他,我承认,在这一刻,我是被他迷住了,深深的。他踱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我,一改平时的清冷,一脸的阳光笑容,伸出手来,冲我挥了挥:“hi,我在这!”
我也冲他摆摆手,快步跑过去。十月的北方,秋夜渐凉的时候,他居然只穿了一件红色的短袖校服,胸口印着的“某师大”的校徽。
“你等很久了吧?抱歉,我洗衣服呢,没看到消息。”我没等他回答我又着急的接着问:“你不冷吗?怎么穿这么少啊?”
他并没有回答我:“手没事吧?还疼吗?手受伤了还洗什么衣服啊?!”说着他很自然的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准备拿起我的手:“我看一下。”
一瞬间的动作搞得我面红耳赤,秋夜的风明明是凉凉的,却吹出了我一身汗。我摆摆手:“哎呀,没事,小伤口而已,就流血了。没事。”顺势躲避了他的手,并后退了一步,把手藏在了身后。
他笑了起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真是跟她们不一样!”
我心里知道他说的她们是谁,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也笑了笑:“怎么韩哥,你跑过来找我就这事吗?”
“当然不是啊,我来给你送创可贴!”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云南白药创可贴,新的、没拆封的一盒,不知道是刚买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白色的药盒在夜晚就像是会发光一样,也点燃了我心里的一丝光芒,神奇极了。
我心底一阵感动,语气还是贫嘴的语气:“谢谢韩哥,我正好需要呢!还劳烦您老人家送过来,我应该去取啊!”当我接过来准备放口袋里的时候,这双大手又制止了我:“喂,你能不能别这么糙啊,拿手来!让我看看伤口!”不容拒绝的语气,却并不严厉。
手就这样被他抓住,伤口有些深但刚才已经止血了,经他这么猛地一抓还是扯开了生疼,渗出血来。
我性子急,忍不住喊了起来:“喂,大哥,很疼的!你轻点好不好!”
“好好好,我轻点我轻点,我给你贴上创可贴。”出乎意料的,他非常温柔,甚至为了止疼,居然像老母亲一样轻轻的吹了吹我的伤口。这使得我的脸更红了,却也没办法收回手来,只得任凭他抓着不放。
等着他贴创可贴的过程,既紧张又甜蜜,我抬头看他仔细认真的样子,跟他写字时候一样认真,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头发被夏末的风一吹,洗发水的香味就被吹散开来,清爽的感觉。
贴好之后,他细细打量:“好了!这下不怕你乱活动了!但是,”他本来盯着我的手说话的,说道“但是”的时候,眼睛转向盯着我看,看的我脑门有些微微出汗,脸继续发烫着,我知道我现在肯定在他眼里怂极了,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不能碰水了!好吗?”
我努力挣脱开他,甩开他的手,一蹦三尺高:“好!知道啦!谢谢韩哥!”我竖起手掌给他看:“看嘛,贴的很到位啊~但是,”我也学他说话,笑盈盈的看着他,本来伸平的手竖了起来,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感觉自己忽然没刚才那么紧张了,情绪变得自然起来。他双手环抱,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但是,请保持距离,男女授受不亲!哈哈哈哈哈!”我大声笑了出来。
他也被我逗笑了。
我们笑着道晚安,心底又有些不舍,我走了好几步回头,发现他还在昏黄的路灯下站着目送我,红色的校服被路灯一照非常显眼,似一团火在燃烧,我的心底突然泛出一阵阵感动,整理了一下情绪,冲他挥挥手:“回去吧,韩哥,一会宿舍要锁门了。”他冲我一样的挥挥手:“嗯,好。我看着你先走我再走!”
我回过头去,背对着他走了两步,举起被包好的手,用力挥挥手臂,并没有回头,因为我怕他看到我通红的脸:“谢谢你啊!晚安咯!”
“晚安。”他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不大却有力量。
“晚安。”我小声又回应一句,悄悄在心底说:“我好喜欢你呀”
“晚安。”他似乎听到我的心声,用更加轻柔的声音:“要好好的哦。”
夏末初秋的夜晚是凉爽的夜晚,一如我们的青春年少。晚风习习,风吹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一如两个年轻人在嘻哈欢笑。一阵微风穿过,吹拂起我的裙角,吹乱了他的头发,吹皱了一池春水。
多年过去,我始终记得这个夜晚,这个双手插兜的十八岁男生,冲我浅笑挥手的神态,低头轻吹伤口忽闪的睫毛,认真细致贴创可贴的修长手指,含笑的神情,灼热的眼神;那个奔跑过去的十八岁女生,鲜有的矜持紧张不安,莫名的小鹿乱撞,故意的拉开距离,被呵护时心底的感动,都被记忆盒子一一收集在一起,组成一幅有关青春的画卷,那画卷是春日的暖阳,像夏夜的暴雨,如秋日的微风,似冬日的白雪,是弥足珍贵的一颗珍珠,一直闪烁在我们漫漫人生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