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大陆另一侧,一名青年突然抬头望向西北的天穹,手腕一抬,荧光自腕底射出,在身前的空气中形成一片屏幕,详细记录着各种数值。
他口中喃喃自语,好似想起了什么,闭上眼,静伫在原地细细感受着天地间的微妙变化。
月光之下,暗影其中。
骛护法望向魔兽山脉一侧,看不真切黑袍之下脸上的表情,缭绕的黑雾中探出的玄青色铁臂轻轻握了握,周身空间如水波一般晕染开来。
下一刻,身形便出现在百米之外,几步便消失在了天边。
好似一粒石子掷入平静的湖面,水波虽散,却泛起层层涟漪,扩散开去。
这奇异独特的火焰在魔兽山脉中的爆发,如同蝴蝶悄然震起的薄翅,却无人能知会在哪里掀起令人侧目的风暴!
天下强者,莫不在此刻心念微动,隐约感觉这片天地间多了一些小小的改变,如同沧海之中多了一粒沙子,仿佛一个气泡在耳边爆裂,虽消逝无形,却存在过。
纳兰嫣然抹了抹嘴角血迹,望见萧炎如一道流光急速遁向远处,不由得心生疑惑,看向昏倒在地上的纳兰玦,忙扑上前探了探鼻息。
规律而缓慢的气流感受的格外清楚,她看纳兰玦面庞柔和,神情安定,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好似梦到了什么。
可就是陷入了昏睡,她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把宝贝朴剑。
这朴剑与纳兰玦有着不小的渊源。自打她记事起,便时时见着妹妹手中这把剑。小时候父母拿布料将剑捆在鞘中,居然便任由他们的可爱女儿拿着到处乱跑。
一颗萝卜丁拄着根比人高的剑一直是她小时候的笑料。可也有奇怪的地方,那便是这萝卜丁舞弄着这滑稽的拐棍纯然不需要力气,而她一掂量却好似举了座山,奇哉怪哉。
眼睑微合,她忆起了小时那些令她快乐的故事,幼稚而可笑。
如今细细想来或许老脸一热,可嘴角却带上了一抹笑意。即使有时会突然忘了,甚至在听父母说起时红着脸躲避,可那些故事始终在心深处,简单生长。
凉爽的微风徐徐拂来飘散的思绪,回到这青果泉畔。
她没想到萧炎今晚竟能带给她一个又一个惊讶,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萧炎或许真有实力,或许真有奇遇,或许真有能力,她望着萧炎遁去的方向,但正如雏鹰总要展翅,雄狮总要离家,人终要成长。
或许他天资卓众,天地偏爱,可她却不以为这萧炎能凭自己的本事击败身为云岚宗传人的她。
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倘若她纳兰嫣然输给这么个穷小子,真是滑之大稽。
可萧炎也不是她仅凭一根手指就能战胜的废物。
莫名地,她心中突然有了些火热,就好似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无论这未来如何谱写,鹿死谁手,她总应该全力以赴!
纳兰玦身上的衣服好似被人放了把火,烧的零零碎碎的,只剩些细碎的布条,仿佛抹了一层炉灰,三三两两挂在身上。
她弯着腰站起来,在柔和月光的映照下,细细打量过纳兰玦的身体各处,纤纤细颈,莹莹玉臂,巧致小脚......
在萧炎那般强烈的攻势下,却无一道伤痕,无一处疮疤,更无一滴血迹,十分诡异。
从纳戒中找出一件道袍盖在她身上,轻轻揽住抱起,纳兰嫣然回忆起方才那一瞬间萧炎振翅长空,如受重击落荒而逃。
虽不知道是何种力量在翻覆间扭转战局,却深切地触碰到了一股深入灵魂的灼热,如在太阳下暴晒了几个小时。
或许是有神秘人暗中相助?
纳兰嫣然轻按下巴,那萧炎和纳兰玦接触瞬间便立即退开,后面更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的落荒而逃。
如此说来,倒也解释得通。
她二人乃是云岚宗宗主亲传,有人暗中保护也是正常。
瀑布后一处小洞,仅容得一二人宿,她将纳兰玦放在萧炎打好的石床上,清辉落目,却是给这憨丫头添上了未曾有的宁静。
她欣赏着妹妹纯朴的睡颜,如未经刻琢的玉石,令她感到亲切又令她怜爱,视线滑过那略有婴儿肥的小脸,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手感不错,宛如上好的锦缎,爱不释手。
她坐在石床边,用力扯了扯,搓了搓这可爱的脸皮,见一丝晶莹的口水自嘴缝间漏了下来,忙替她抹掉,轻轻的呼呼声仿佛有着穿透人心的魔力,和着瀑布的杂响,嘈嘈切切奏鸣不歇。
宋齐仰躺在一地污泥之中,可惜不是莲花不染尘泥,白袍也已不是那个白袍。
纳兰嫣然轻捏了捏他的右臂,方才萧炎击打的位置便在此处。
她观那一招“八极崩”拳劲刚猛。萧炎虽是斗者,凭借这一招却能将浑身斗气凝于拳掌,有裂金开石之功,如今一试鼻息,却发现这宋齐不过是断了几根骨头,出了点血便生生疼晕了罢。
好一个世家大公子!纳兰嫣然心中暗诽,将他身上袍子扯下,撕作几块布条,轻抬起他脱臼了的小臂,一转,一按,一推。
“嘶—!”
却见这宋齐鲤鱼打挺,双腿一颤将纳兰嫣然绊倒在地,惊醒了过来。
这下好了,她同这宋齐一样,满身满手都是泥巴。
“我…手好了?”
见宋齐眼神呆滞,神色惺忪,目光茫然地看向自己,纳兰嫣然气不打一处来,白了他一眼,也懒得说些什么,把头上手上烂泥抹掉,径自回石洞去。
云韵师傅打算传授她风灵分形剑,可这铁剑看得着实落魄,便又怀着让她二人历练一番的心思,吩咐来这魔兽山脉猎杀一头风系魔兽,回去炼剑。
按着云岚宗的地图,这青果泉再往西便为巽狼族群的栖息地。
……
“嫣然妹妹!”见着纳兰嫣然外出归来,宋齐支楞起身子,迫不及待迎了上去。
“好了?”纳兰嫣然不为所动,见他污血浸袖,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尿汗交杂的腥臊味,便眉头一锁,拎着一只野鸡,遥遥不肯上前。
“没好没好。”宋齐嘿嘿笑道,见她眼中多有恶感,方才意识到了自己这邋遢落魄模样,不由得抠抠后脑,很是尴尬。
他小臂虽然已接好,可萧炎最后一招八极崩叫他受了点内伤,如今静养了十数日,把父亲给的二品续骨丸捏碎了混上些水制成膏药敷在痛处,也好的差不多。
话说那日萧炎败走几个时辰后,又找来一批佣兵猎人,本以为他们是萧炎请来的帮手,可没想到却是来追杀萧炎的。
宋齐本就没伤根底,只是萧炎出手狠辣,他又一温室娇花,硬生生疼晕了罢。几个时辰,除了阵痛的内伤,外伤倒好了个七七八八。
本打算和美人偷偷摸摸暧昧下去,却被一群乡野村夫打搅了兴致,这可怎一个怒字了得。
当下一亮身份,狼头佣兵团一瞧,呵,宋家的少爷,立即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这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是脚踏皇座,怒骂云岚也不会有人在意,可一提到宋家,那可就不得了了。
魔兽山脉大大小小上千势力,都要仰赖着宋家的鼻息生存,得罪财主这事,佣兵们可不傻。
能在心仪美人前展露一番倒也圆了他宋齐的心愿,只觉得内心膨胀,倍儿有面子,筋骨的疼痛也不甚在意了。
萧炎走的匆忙,石洞中留了不少物品还未来得及收拾,瓶瓶罐罐的粉末错杂摆放,竟未做什么标识。
纳兰嫣然本就对他坐火箭一般的修炼速度深有疑虑,毕竟一废柴少年,竟如有神助,实力拔节一般上升,她可不信这厮未有倚赖外力。
就他实力陡增,能如斗王一样支起斗气双翼那招,或许便是云岚古籍中描述的秘法吧。
这种秘法虽可使施术者跨阶作战,却也有不小的副作用,俗话说“有舍才有得”是也。再加上受了神秘人重创,此时怕是浑身上下就吊着一口气不肯离开人世罢了。
这些奇奇怪怪的粉末,怕就是萧炎这厮暗地里捣鼓出的药粉,只是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话虽如此,可萧炎凭借这些药末能在短短时日内匹敌她二人,她还是颇为心动的。想到这,她便收起瓶瓶罐罐,回去问问她师傅的姘头古河再做决断。
宋齐自打知道了自己身上异味儿,便没精打采的,时不时东闻闻西嗅嗅,趁她二人不注意,径自跳进青果湖中好好洗了个凉水澡,散去一身异味。
纳兰嫣然很是无奈,一个裸男在眼前游泳,又没带换洗衣物,不得已叫纳兰玦备了一套云岚常服给他,换了个地方垒起石堆和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