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岔路

雷雨来者不拒，大杯灌酒，华贵的?服硬铮铮地撑起挺拔的腰身，他是宴会的焦点，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羡慕对象，娇妻美眷，前途无??，这些他全都拥有了，没有人怀疑他此刻狂欢滥饮的理由，沈琉璃保持着矜持而稳??的态度，只能悄悄的劝，沈世轩也拦不住，雷?看不下去，借口让他回房换衣服，拉着弟弟进了屋，雷?让弟弟擦把脸躺一躺，这会子外面正酒酣耳热一团喧闹，没人在意他。雷?掩?出去招呼客人，雷雨在房里略坐了一会，从?厢房侧?悄悄走了出去。村小旧舍前，雷?靠在紧闭的铁?上，脑袋昏昏沉沉，腹中一阵紧似一阵的恶心，他弓下身子狂吐起来，吐了一阵，还是头晕眼花，他顺着铁?慢慢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双手扶住了他，“雷雨哥，你没事吧?”雷雨?身边站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勉强坐正了身体，“你是?”“我是淑芬啊。”女子递过几张纸巾，雷雨仔细看她，“哦，我都认不出了。”雷雨听父母提过，淑芬嫁去了外地，丈夫是跑运输的，本来日子过得不错，只是一次喝酒后不听劝阻非要骑摩托?回家，结果连人带?撞进河沟里没了。淑芬送走丈夫刚回到婆家，大伯就拦着?不让进，说她是个扫把星，让她带着自己的东?赶紧滚。淑芬人微言轻无依无靠，不敢和他争辩，只能带着女儿回来投奔娘家弟弟。弟弟挺同情姐姐，收留了她们母女，但弟媳不是省油的灯，淑芬和女儿过着肉吃皮?吃刺的日子，弟媳还不时指桑骂槐说养了两个吃闲饭的废物。淑芬要照顾女儿无法出去??钱，只能忍气吞声艰难度日。雷雨看着眼前憔悴干瘦的淑芬，想起当年那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心中不免恻然，他刚想开口安慰几句，淑芬倒对他说:“你心里不痛快就别喝那么多酒了，多伤身体啊。”雷雨怔了怔，苦笑，“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我怎么会不痛快呢。”淑芬低了头，“你和晓寒姐是多好的一对啊，有些事，瞒不过人的。”雷雨无力地闭上眼睛，捐弃情爱红尘绝断，伪装的若无其事，也脆弱的不堪一击。雷?远远走了过来，手上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淑芬，小小闹着找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小雨，你怎么也在这里?”“哎呀，”淑芬连忙接过孩子，“雷?哥，给你添麻烦了。”“没事。”雷?关心道:“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小雨，你也赶紧回去，沈校?和琉璃到处找你呢，酒席都快散了。”“不用了，我们自己走就行。”雷???新抱过孩子，“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们吧。”雷雨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丝安慰。田甜走出虹桥机场，上了一辆出租?，让司机把她送到最近的一家星级酒店。办好入住手续，打发走服务生，田甜扯下身上黑色的套装，四仰八叉躺上k·size大床，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又坐起身，拽过一边的枕头，烦躁地撕扯。她突然把手上雪白的枕头远远抛开，拿起手包外套匆匆出?。?童殷勤地为她拦下一辆出租?，田甜摆摆手，她只想一个人走走。漫无目的的不知走出多远，路越来越静，虽然路灯设施非常完善，但人生地不熟，田甜还是有点心慌，她掉头要往回走。身边掠过一辆山地?，骑?人无意瞥过一眼，突然刹住?子，刹?声在寂静的暗夜里格外刺耳，田甜被吓了一跳，她壮着胆子喝问，“你想干什么?”“田甜!”那人跳下?，“真是你啊。”田甜愣住了，等那人走到路灯下，田甜也叫出来，“顾经纬，是你啊!”顾经纬穿着白色的衬衣，蓝色的工装裤，还是那样高大帅气，一脸阳光。他毫无芥蒂地微笑着，“我单位就在附近，刚下班，你怎么来上海了，是和尚先生一起过来的吗?”田甜神色一僵，淡淡道;“我一个人来的。”她耸耸肩，“我就住在前面的酒店里，出来找地方吃饭。”顾经纬忙说，“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他看着山地?挠挠头，“地方倒是不远，只是让你坐这个好像不太合适。”田甜笑了，她熟练地斜靠上?座，“走吧。”?子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面上，田甜心底似乎有一点火花爆起，仿佛还是那时，顾经纬载着她穿过省城的大街小巷，她忍不住轻轻揽上他的腰，未及回味，顾经纬已经停下?，“到了，就是这儿。”他的声音就像饭店大厅里的白炽灯一样光明磊落，田甜不免有些失落。菜很快上来了，竟然都是田甜爱吃的，顾经纬笑道:“你是苏州人，上海菜也一定吃得惯。”他夹起一块鲜笋又一片火腿放在田甜面前，“我记得你最爱这样吃了，腌笃鲜对吧?”田甜捧着茶杯笑望着他，顾经纬一拍脑袋，“你看看我，真是自作聪明，你这几年过得是锦衣玉?的日子，怎么可能还喜欢这个。”田甜摇摇头，问他，“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挺好的，”顾经纬吃了几口菜，看上去是饿了，“我在一家外企工作，待遇还不错。”“买房了吗?”“还没有，不过我挺幸运，去年毕业的时候，正好上海政府投放了一批面向留沪人才的公租房，我是研究生毕业有资格申请，现在先暂时住着，等存够了首付就在市里买一套小点的二手房。田甜点点头，顾经纬也放下筷子，“尚先生对你一定很好吧，你这次从新加坡回来，是回乡探亲吗?”田甜放下杯子，没说话，气氛有些冷，这时，?口走进个年轻女子，左顾右盼，顾经纬看?她，急忙招呼，女子笑着走过来，顾经纬起身拉住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谢妍，这是我大学时的师妹田甜。”田甜微微一愣，旋即很有?度的起身和谢妍寒暄握手，各自落座。顾经纬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继续说，“小妍是我研究生同学，现在在中学当老师，本来导师是介绍我去的，我哪是当老师的料啊，就让小妍去了，夫妻两总要有一个人工作稳定点，家才能稳住。”田甜仔细打??着谢妍，?她身材瘦削，肤色偏黑，相貌平平，从外貌上和顾经纬着实不般配。顾经纬说话的时候，她始终微笑着看他，那笑容在某一瞬间让田甜的心蓦地一疼，她恍惚着忆起曾经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那是年少时母亲等待着晚归的父亲，看着他吃完热了几遍的晚餐时，母亲的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踏实满足而又充满着希望。田甜不想再看，她满心想着的是在他们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优越，她从手腕上抹下一只昂贵的手镯，递到谢妍面前，甜甜的笑着，“你们的婚礼我也没能参加，这个东?倒还值几个钱，算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吧。”谢妍没接，犹豫着看向顾经纬，顾经纬倒是一脸淡然，他冲着谢妍点点头，“田甜是我老友了，既然她送的，却之不恭，你就收下吧。”谢妍双手接过，道谢。田甜感觉到一阵满足，她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顾经纬，“我也累了，先回酒店了，你们慢慢用吧。”关上房?，田甜拿起电话，让前台给她订一张机票，明天早班，不管去哪都行。第二天一早，田甜去前台退房，前台小姐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田小姐，这件东?是一位顾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田甜打开袋子，是那只手镯，还有一张字条，“心意我们领了，但东?太贵??不能收，你要是想在上海转转，可以联系我们，谢妍说她给你做导游。下面是一串号码，田甜撕碎字条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大?。沈世轩要在县城最好的小区给亲家置一套房产，沈夫人表示赞成，她也有私心，以后雷雨总要带着沈琉璃回来省亲，难道每次都让宝?女儿去住农村的土房子吗。雷?坚决不同意，他说父母习惯了街里街坊热热闹闹的生活，住到楼房里他们反而不自在，更何况就算父母想住城里的房子，买房也是他的责任，弟弟已经为他背负的够多了，雷雨理解大哥的心，他表示尊??大哥的意?。雷?曾私下里告诉父母，欠沈家的他会一点一滴地还上，就算弟弟娶了沈家的女儿，他也不要弟弟背着这副沉??的枷锁活着。新房装修好了，沈琉璃把除了装修钥匙之外的六把钥匙一并给了雷雨，她饶有深意地笑看着雷雨，似乎在等待什么。雷雨心里明白，他取下一把钥匙，又把另外的五把一起还给了沈琉璃，“这里也是你的家。”沈琉璃喜极而泣地抱住他，“我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雷雨拍拍她的背，轻叹，“傻丫头。”沈琉璃皱起精致的小鼻子撒娇，“那我今天就搬过来啰。”雷雨一怔，“这......不太合适吧，我们还没正式结婚，现在就住在一起会招人闲话的。”沈琉璃揽住他的脖子，魅惑的红唇凑近他的脸，“我们都已经订婚了，谁还敢说三道四啊。”雷雨轻轻拉下她的手臂，温和地看着她，“琉璃，听话，我们不能让沈校?为难。”“你这人真是!”沈琉璃跺脚嗔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死板!”雷雨仍住在李翰元那里，每晚都拉着他去日料店里喝酒，李翰元觉得不对劲，雷雨以前不是个好酒的人，他和许多商??了一下，两人第二天一起陪他吃晚饭，李翰元说:“你的婚房都弄好了，还跟我这儿??什么呢，赶紧搬过去吧。”许多也笑道:“是啊，先去暖暖房子，到时候别冻着新娘子。”雷雨不说话，只管喝酒，李翰元夺下他的杯子，“就快办喜事了，你这天天哭丧着脸算什么呀!”雷雨还是不说话，又要了一杯，李翰元气得够呛，刚要上手夺，许多连忙拦着，“老李，雷雨这是练酒??呢，怕结婚那天被人灌趴下。”李翰元把手上的玻璃杯顿在桌上，瞪着许多，“别TM跟我扯淡，他心里想什么你不知道!”他劈手夺过雷雨的酒杯，“今天就滚回你的新房去住，我那儿不收留你了，看着你这副样子我就心烦。”雷雨红着眼睛看他一眼，抓起外套撞出?去。许多看着他的背影急道:“老李，你这是干什么啊?”李翰元叹了口气，“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再和自己较劲只会伤得更??更深，我不逼他走出来，他就真的没救了。”许多吃惊，“这么严???”李翰元无奈地摇着头，“我在他的口袋里看?一种调节神经功能的药物，有镇定安神助眠的作用，一般都是心理医生开给轻度抑郁症患者的。”许多呆住了。雷雨摇摇晃晃地捅开房?，摸索到了墙上的开关，灯亮了。客厅里的布置大方典雅而又不失方便舒适，雷雨顾不上欣赏，他扭开卫生间的玻璃?，想进去洗把冷水脸，卫生间里的一幕让他瞬间热血上涌，呆立当场，沈琉璃正站在莲蓬头下沐浴，年轻而凹凸有致的身体在氤氲的水汽里若隐若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她听??响，捂着胸口转过身，看?雷雨，脸上带着三分惊讶，三分羞涩，还有三分应景的娇媚。雷雨一个激灵，慌张地背过身拉上?，“对......对不起!”雷雨抹着额上的虚汗就想往大?口走，身后的玻璃?却被拉开了，一个温暖而馨香的身体搂住他，“别走了。”雷雨身体一僵，他握住她的手腕，“琉璃，别这样，你先放开我。”沈琉璃松开他的腰，嫩藕般的玉臂缠上他的脖子，雷雨避无可避，目光落在她娇艳欲滴的脸上，禁不住微微一怔，沈琉璃只裹着一条浴巾，刚沐浴过的肌肤泛着微微的粉红，雷雨艰难地偏过脸，年轻而强壮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原始而隐秘的欲望在蠢蠢欲动，“去洗个澡吧。”沈琉璃伸手替他解衣扣，动作并不熟练，因为紧张而更显?涩，雷雨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沈琉璃轻轻抿了下红润的唇，拉着雷雨走进卧室。天蓝色的墙纸映射着柔和的床头灯光，显得更加暧昧，“琉璃...我......”未及出口的话被沈琉璃整个儿堵住，雷雨脑子一懵，跟着她倒在温软的大床上，浴巾揉在一边，雷雨只觉血脉愤张，颤抖的双手滑过她嫩若凝脂的肌肤，带起一串火焰，沈琉璃微闭上眼，满心的羞涩甜蜜，等待着和心爱的男人灵肉合一。雷雨甩开上身的最后一件衬衣，胸口跃出一点光落在枕畔，那是他三年来未离身的项链，是叶晓寒临走时系在许愿石旁的项链。电光火石闪过，雷雨陡然翻身而起，狼狈地滚落在地上。沈琉璃吓得坐起身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我......我做错了什么吗?”雷雨胡乱地往身上套着衣衫，他不敢看沈琉璃，“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不该......”他顿了顿，走过去拉开床上的被子，盖住沈琉璃的身体，“对不起。”，“雷雨，我们就要结婚了。”沈琉璃强忍泪水楚楚可怜，雷雨满心怜惜歉疚，他揽住她，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睡吧，我还是回翰元那里去住。”李翰元打开?，看着坐在石阶上的雷雨摇了摇头，“进来吧，还想在这冰凉的地上坐一夜啊。”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雷雨，雷雨没接，仍是坐着发愣。李翰元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放在他面前，“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就靠吃这个睡觉吗?”雷雨一惊，把药瓶捏在手里，无力地摇摇头，并没有回答李翰元的问话。“我在美国躲了三年，不去想不去问，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可以忘记，可是当我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从前的一切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转的我精疲力尽，我觉得我快要疯了!”李翰元深深的叹息，有些人有些事看似只在你内心的一?光影浮动，可是只消一句语言一个动作，就能轻而易举把一切打回原形。他静静地看着雷雨，“沈家对你有恩，沈琉璃对你有情，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负了他们。”“我知道，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是......”雷雨痛苦地抱住头，呻吟似地吐出几个字，“我想她，我真的好想她。”他突然抓住李翰元的双臂，“翰元，你帮帮我，帮帮我忘了她，我求你!”李翰元按住他，“雷雨，其实一个人最好的心理医生就是自己，有些事如果你自己不想放下，那么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帮你放下。”雷雨无力地靠回沙发上，李翰元想了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票，“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度假村?票，我一个单身汉去也没意思，许多两口子都钻钱眼里去了，天天就顾着做生意，给他们也白浪费了，这样吧，你请几天假，咱们一起去转转，放松放松，你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等回来的时候，你的精神状态应该就会好很多。”雷雨倒是没有反对，他跟沈琉璃说回家办点事，就跟李翰元一起去了度假村，巧的很，那家度假村刚好建在东山脚下，离雷雨的家乡很近，雷雨记得，初中时代的第一次秋游就是来的这里，如今故地??游，不免又是一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