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如同一把利刃,把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割成了两半,叶晓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下意识得去拿放在脸盆架上的洗漱用具,手却在微凉的空气里划了个空,陡然清醒过来,坐在床上愣了半晌,这才发现凌子航并不在房间里,叶晓寒有些奇怪,起身整理好床铺,就往?边走,还没抬手,?已被推开,凌子航合身撞了进来,两人都不免吓了一跳,“醒了!”凌子航笑着举起手上的塑料袋,“一起吃早饭吧。”“不了,”叶晓寒忙道:“?既然已经开了,我也赶紧回去。”“这会还没人进出,要是?卫问起,你怎么解释?”凌子航边说边不紧不慢地向外掏着各样吃?,“再等等吧,反正一夜都过来了,也不在乎这几分钟。”叶晓寒想想也有道理,?凌子航正和装着黑米粥的一次性碗盖较劲,忍不住笑了,“我来吧。”叶晓寒轻轻揭开碗盖,将塑料小勺搭在碗边,递到凌子航面前,凌子航静静地看着她,这样灿烂的清晨,这样温馨的早餐,在记忆中,似乎已经遥远到不可触及......二人??在实验桌旁喝粥啃饭团,实验室那弥漫着各样试剂药水味道的空气里也渐渐融入了一丝生气,伴随着在雪白墙面上铺陈开的一片阳光而变得温暖起来。
回到宿舍的时候,陈明月她们都已经吃过了早饭,或坐或躺,都捧着一本词汇表在抓紧最后的复习时间背单词。陈明月看?她,扔下书伸个大懒腰,“你可真够拼的,连通宵自习都上了,快抓紧时间睡会吧。”“没事,我在桌子上趴了一会,不困。”叶晓寒说着,拿起脸盆毛巾往盥洗间走。田甜不屑地撇撇嘴,“不就是过个四级吗,搞得比高考还紧张。”“不服,你也去上通宵啊。”陈明月不冷不热地扔下句话,翻个身,继续背单词。叶晓寒收拾清爽,对着镜子皱起眉头,总觉得全身上下好像缺了点什么,可细细打??一番,又似乎什么都不缺,叶晓寒摇摇头,理了理上衣,手刚掠过领口,却如同触电一般的定住,脖颈处竟然空空荡荡。叶晓寒大惊失色,四下里一通乱找,杨玉俐出来倒水,?她蹲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她,“你蹲这儿干嘛,昨晚累着了。”“我项链丢了!”叶晓寒软软地应了一声,“啊!”杨玉俐也吃了一惊,她曾听叶晓寒提过,那是母亲的遗物,“是不是丢在教室了,你从哪条路回来的,快好好想想!”“我......”叶晓寒跳起身,“我出去找找!”
叶晓寒把紫云楼到宿舍的路来来回回走了三遍,仍是一无所获,只好一筹莫展地坐在小花园里的一块太湖石上,对着宽阔的柏油?路发呆。一只手突然搭在她肩上,叶晓寒惊得浑身一颤,回头却?雷雨站在身后,“怎么了?”?她脸色苍白,眼圈泛红,雷雨一脸的笑容也凝在嘴?。叶晓寒无助地看着他,“我把项链丢了。”“师母留下的那条?”雷雨当然知道这条项链的????,跟着着急,“什么时候丢的,之前你都去过哪里?”“我,我早上从......”叶晓寒本想说早上从紫云楼出来的时候,项链好像还在身上,突然心念一动,咽住了下面的话,改口道:“我早上从宿舍出来的时候,项链好像还在,应该是在这条路上丢的。”雷雨想了想,“我找路左边,你找右边,草窠里,犄?旮旯都别漏了。”这一番可称地毯似地搜寻之后,项链还是无迹可寻,叶晓寒靠在一棵树上,颓然地摇摇头,“算了,明天还要考试,我们回去吧!”雷雨暗道:“如果项链没有被人捡走,就一定丢在了很隐蔽的地方,这样一来,晚上用手电光照着反倒显眼,也更容易找到。”想到这里,雷雨轻抚着叶晓寒的肩头安慰道:“别急,还有办法,不行就贴寻物启事,也说不定人家捡到就交校务室去了,我一会去查一下。”叶晓寒勉强点点头,没精打采地回了宿舍。
凌子航记录完了所有的实验数据,这才觉得眼皮发沉,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一挨上枕头,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暮色四合,随手捻亮了台灯,枕着手臂出神。忽然觉得左肩下隐隐有个冰凉的东?咯着自己,凌子航忙坐起身,?雪白的床单上蜷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凌子航很快想起那天在博物馆的时候无意中看?叶晓寒戴着它,“这个小迷糊,一定急坏了。”凌子航摇头笑笑,捡起项链揣进怀里。
学生超市里的面包过了七点买一送一,许多踩着点去给自己买今天的夜宵加明天的早饭。因为是周末,大部分教学楼又都提前封楼准备明天的考试,路上基本没有上下自习的学生,许多却撞?雷雨举着个手电筒绕世界地寻摸什么东?,许多上去就是一巴掌,雷雨
被他拍得一哆嗦,手里的电筒差点掉地。“大晚上的,你找耗子呢?”雷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哎,你看没看?......”“看?什么?”雷雨上下比划,“那个......项链,金的!”“啥,金项链,你还有那玩意!”许多两眼放光,“别废话,你就说看没看?吧!”许多乐了,“路上捡金子,一般是我做梦才会撞?的事,还得是白天做!”雷雨气结,摆摆手让他赶紧走,许多捻着嘴?嘿嘿地笑,“想啥好事呢!”
叶晓寒对着本翻开的书发着呆,满心的焦急与懊恼搅做一团,半天时间连一个单词也没看进去。杨玉俐走过来拍拍她,“电话,凌子航找你。”叶晓寒放下电话便匆匆出?,田甜对着她的背影挑起嘴?,“进展够快的啊!”凌子航掌心里的项链让叶晓寒扎扎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凌子航笑道:“丢在床上了,我休息的时候才发现。”叶晓寒一拍脑袋,“我真是够糊涂的,还一直以为没丢在紫云楼呢!”“项链搭扣有点松了,回头你再戴的时候用根红线绕一绕。”“好的,谢谢!”叶晓寒含笑答应,凌子航低头一笑,“怎么谢?”叶晓寒被他问愣住了,磕磕巴巴道:“我......上次答应过请你吃饭的......”“等你考完试吧,”凌子航抬起头,“下周六早上我来接你,地点我定,你只负责买单就行。”
许多在不远处看着他俩,眉头越皱越紧,正屏息凝神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看什么呢?”许多被骇得直打冷战,一回头?陈明月在装神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关你什么事,无聊!”“谁无聊啊,”陈明月的声音高了八度,“说,你跟这儿偷窥什么!”许多看看她,神色中却没有半点玩笑之意,“我问你件事,叶晓寒和凌子航真是一对吗?”“干你屁事!”陈明月斜眼看他,“哎,你不是也想打人叶晓寒的主意吧。”“扯淡!”许多怒道,陈明月一脸的嘲讽,“我就说吗,你要真有这想法,不就成那什么想吃天鹅肉了吗。”许多被她噎得直吞口水,“我懒得理你!”李翰元正和陈墨在玩“臭乌龟”,当了几回乌龟的陈墨脑?子上已经贴了若干条报纸,瞥了进?的许多一眼,压住手中的牌道:“就你一人,雷雨呢,等他回来正好凑一桌打八十!”许多翻身倒在床上,“别算上我,雷雨正满地找蚂蚁呢。”“找蚂蚁?”陈墨晃晃脑袋,“倒是听说过找蛐蛐的,找蚂蚁做什么,闲得?”李翰元抽出最后一张牌,“黑土,你今儿手够臭!”“啪!”陈墨脑?上又多一条。
许多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有人摇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李翰元正在面前杵着,许多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干啥啊!”“你就不能脱了衣服好好睡。”李翰元干脆下手拽他,“非得要大半夜的起来折腾,这架子床本来就单薄,每次都被你弄得像地震一样,我还睡不睡啊!”许多不堪其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脱衣服,衣服脱了一半,瞌睡虫也被搅得没了影子,一眼瞥?雷雨的床上空荡荡的,不由地一愣,“人呢,还没回来?”“不知道。”陈墨打个呵欠拖开被子,“多半是躲哪儿用功去了。”不消片刻,上铺的两人已会上了周公。许多叹口气,??新躺下,半梦半醒地眯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雷雨还是不?踪影,许多睡意全无,一?碌坐起身,披上件外衣出了?。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黑暗也许可以放大心底深处的恐惧,却也让掩藏在白日浮躁中的一切变得更加通透而无所遁形。许多在清冷的空气里缩起脖子,狠狠打个寒战,雷雨果然还在林荫大道两旁的草坪里苦苦寻觅着,许多抱臂站在他的身后,低低咳嗽了一声,雷雨举起电筒绕了绕,明显松了口气,“许多,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回晃悠什么!”许多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什么东?这么??要,让你通宵奋战,连明天的考试都顾不上了。”雷雨一时语塞,只冲他摆摆手,“我这身体,熬个一夜半夜的不碍事,你回去睡吧。”许多没动,微微吐出口气,“项链是叶晓寒的吧,她已经找到了......”“找到了,在哪找到的?”雷雨陡然直起身子,诧异地看他,“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了,是凌子航亲手交给她的。”雷雨一惊,手电光缓缓折向地面,勉强道:“幸亏被他捡到了......”“是啊。”许多冷道:“叶晓寒的项链应该是贴身戴着的,他倒是很熟悉,看来,他们的关系......”“许多!”雷雨的话里带着莫名的怒气,“别胡说八道,晓寒不是随便的女孩子!”“你......”许多咬住后槽牙,这件事他不说,一定会憋出内伤来,“我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凌子航可不是在大路上捡到项链的,他说是在他休息的地方,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雷雨的手一哆嗦,手电筒落进草地,滴溜溜的滚出去,许多的目光顺着那道光一路延伸,“雷雨,她真的是你妹妹?”许多的声音在静谧的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可雷雨却只听得?心脏的跳动声清晰的鼓动在耳膜里,怦怦作响!许多?他这副模样,心下早已一清二楚,摇头叹道:“我那一场恋爱虽然谈得糊里糊涂,但我心里不糊涂,雷雨,如果她真是你妹妹,有你这样的哥哥,是她的福气;如果她不是你妹妹,凭你对她的这份心......”许多咽住后面的话,转过身,“你是把每次小考都当成大考的人,现在回去,还能睡个囫囵觉。”......雷雨缓缓俯下身,拣起电筒,也许是腰弯得久了,身子一歪,便坐在了草地上。一岁一枯荣的茵茵绿草在这深秋时节仍旧舒展着最终的生命痕迹,柔中带韧,根深蒂固。夜?乍起,吹落了涌起的层层汗意,前胸后背,一片冰凉,洇湿了心口两??衣,又?快的钻进心里聚集起来。
铃响交卷,雷雨刻意避开熙熙攘攘向外涌的人群,走到后楼的?棚里取?,沈琉璃倚在?口,好像正在等人,雷雨一夜未眠,再加上满腹心事,根本没有在意,直到沈琉璃挡在他的面前,才反应过来,“有事?”沈琉璃看他半晌,脸上的笑容有些黯淡,“答应我的事,你不会忘了吧?”雷雨脑中一片混沌,痴痴愣愣地定在原地,沈琉璃咬住下唇,实在是有些恼恨眼前这个像算盘珠子一样的人,不拨不动,只是就算恼恨,也扯着一抹柔情,谁让他能轻易拨动自己的心。雷雨蓦然想起与她的约定,轻轻吁出口气,“抱歉,你计划好了,告诉我就行。”沈琉璃唇?微翘,“你就这么不情愿啊!”“没有。”雷雨淡淡应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等等!”沈琉璃拦住他,“你骑?来的吧,能不能顺道送我一程?”“这......不合适吧。”雷雨为难,沈琉璃抿起唇,“难不成,这还是谁的专属?座。”雷雨心中一动,被她娇憨满面的样子闹得头皮发麻,却又推拒不得,半晌跨上?,也不回头,“上来吧。”沈琉璃坐上?,一双手臂自然得缠在他腰间,雷雨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暗暗叹口气,狠狠蹬下脚踏。教工宿舍区?口,沈琉璃慢悠悠地下了?,却不进?,反而笑盈盈地转到雷雨面前,“把手给我!”雷雨愣怔着没动,沈琉璃索性拉住他的手轻轻一扯,脸上仍带着笑,白嫩的手指在他掌心一撇一捺地划过,像是小蝴蝶的翅膀,扑棱棱地扇动着,“你要是猜不出我写得是什么,就欠我两天了。”雷雨绷着身体,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努力从心头那一片嘈杂的混沌中仔细分辨,“周末,南?,?站”......沈世轩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微微眯起眼,他端起手边的白瓷杯,吹去了水面上的浮叶,抿入唇,眼?,隐隐透出一丝笑意。
周末,天公作美,阳光异常的明媚,凌子航在宿舍区旁的小花园里来回踱步,猛一抬头,叶晓寒已经慢慢走了过来,浅色的外衣,领口恰到好处的点缀着一条湖蓝色的丝巾,?发垂落在肩头,只用发夹从发心松松挽起,姣好的面容迎着太阳,自然浮动起一层圣洁的光晕,凌子航一时看得出神。叶晓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有哪里不对吗?”“不!”凌子航笑了,由衷地赞叹道:“这丝巾,很漂亮。”叶晓寒低头一笑,眼?眉梢,藏着说不出的喜悦,“是吗!”凌子航并不知这丝巾的由来,意味深?地点着头,“人,更好看!”叶晓寒微微红了脸,“我们去哪?”凌子航气定神闲地迈开步子,“跟我走就是了!”
南??站,雷雨慢悠悠地蹭到站牌前,并没有看?沈琉璃,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免郁闷,正自相矛盾间,突然听?身后有人叫他,回头就?沈琉璃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一身藕荷色的运动衣,白挎包白球鞋,?发高高束起,朝气蓬勃得扎人眼睛。“你这是......”雷雨心道,这位大小姐不是腿脚不便吗,这副打扮,是想去哪锻炼身体啊!一辆公交?恰在此时停在身边,沈琉璃一拉雷雨的胳膊,“上?啦!”?上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座位占得满满当当,只后面一排刚好空着两个位置,沈琉璃眼睛一亮,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坐下,雷雨跟在后面,自然地站到一边,沈琉璃拍拍身边的空位,“坐啊!”“我,”雷雨转过身,“站站就行。”沈琉璃闻言“蹭”地站起身,“你不坐,我也不坐!”“哎,你......”雷雨?周围乘客都盯着他俩,只得坐下,不着痕迹地与她空出些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