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二十一年七月初一。二夫人携子抵达寒关,而李从一离开寒关已逾数十日,至今未归。二夫人有些焦急:“蒙都,四王子究竟去了哪里?”
蒙都是李从一的副将,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由于一直跟随李从一,言传身教之下蒙都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李从一敢放手离开,也是因为有蒙都坐镇他可以高枕无忧。
“回二夫人话,四王子的确是去了凉州。”
“凉州距寒关不过区区三日路程,他李从一去了已不下十日了吧?”
“今日已是第十四日了。”
“凉州那边该不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将他扣押了?”二夫人话外有话。
“夫人大可放心,四王子去哪里都可能有危险,唯独去凉州必定安然无恙。”
“哦?这么说四王子果然在凉州有布置!那他为何要我走寒山小径去辽州,而不是直接进兵凉州?辽州偏远,寒山小径地势险要,若我军遭遇埋伏怕不是要尽数埋骨!”二夫人很恼怒!李从一该不是想借机在寒山径坑杀她们吧?
“夫人此言差矣,寒山径虽是狭窄,乃不折不扣的险地,然就因其足够险,故而全程并无伏兵之地,即便两军相交,也只能有数人可对阵厮杀,根本无法展开队伍,故而寒山径不惧伏兵。”蒙都回答。
二夫人斜眼看了他一眼,很是不悦,这蒙都故意答非所问,岔开关键,只字不提凉州。“即便如此那夜比不得去凉州吧!凉州地势平坦,利于我草原骑兵驰骋,岂不更好?更何况四王子在凉州还有‘朋友’。四皇子该不会是故意要把我们骗去辽州,自己想独占凉州吧?”
她盯着蒙都,想从蒙都脸上看出点什么!
蒙都微微一笑:“二夫人,四王子此去可不是会友,想必夫人还不知在凉州的是谁吧?”
二夫人这段日子为了可汗的事情,一直呆在王庭,守着老可汗,却是没有多管关内之事。如今她的确不知何人在掌管凉州。
“何人在凉州?这么大架子,需四王子亲自跑一趟?”
“姜,承,一!”蒙都慢慢的吐出这三个字。
二夫人脸色瞬间煞白。姜承一跟草原打了二十年,即便号称草原军神的李从一也只是跟他打了个平分秋色,姜承一的名字早已响彻草原,听到这个名字,即便再桀骜的草原人也不得不有些忌惮,更何况养尊处优的二夫人了。
“姜承一去了凉州?难道是你们把他击溃了,他逃到凉州去重新整兵了?”二夫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二夫人怕是消息有些闭塞了,大楚皇帝将姜承一册封为国公,封地凉州幽州云州,姜承一这是去赴任了,四王子也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趁姜承一离开,新的边军未到,乘机突袭守备空虚的寒关,故而一击得逞。大楚主力并未遭受半点损失,故而四王子建议我族主力固守寒关,以防不测,另外再派遣一支偏师走寒山径突袭辽州,这样大楚必然预料不到,如若我军直入凉州或者靖州都可能之间撞上大楚的主力军团,并且随时有被左右包夹的危险,故而去辽州是最好的选择。”蒙都解释道。
二夫人一听心里大呼上当!她只知李从一逼着她打赌,赌他能拿下寒关,岂料竟是如此的荒唐!本以为李从一有什么高明的破城之道呢!原来只是攻敌不备而已!
她此时懊悔不已,如果她当初答应的没那么果断,在王庭多拖他李从一几日,那么主动权是不是就在她这边了?不过她又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战机转瞬即逝,若是她留李从一几日,那么胡人怕是也难以拿下寒关,更不用提进兵之事了。
她暗自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想再去后悔了,她知晓现在只能由着李从一的交代去行事。不过她依然不甘心,她想知道李从一究竟去凉州做什么!
“那四王子去凉州做什么?姜承一可是认识他的,若是让姜承一知道他去了凉州,怕不是要立刻抓他吧?”
“二夫人不必多虑,王子离开时交代过,他此去是与姜承一谈判结盟,事成便可保我草原大军不至于腹背受敌。”
“他去跟姜承一结盟?姜承一会答应?”二夫人不可置否。
“王子说能做到,想必自有他的本事,夫人不用担心的,若是王子出了什么意外,我想我等此时早已收到消息了,王子失踪这么久肯定是故意隐瞒了去向,应该是有更大的计划需要去布置吧。夫人还是与我一起商议如何进军辽州才是。”蒙都不卑不亢的回答。
二夫人颓然的叹了口气,即便她再如何希望李从一可以早点死去,但此时却只能祈祷李从一还活着,李从一若死,那么她失去了最重要的盟友,其他王子便没了顾忌,可汗的位置便是保不住了。
“蒙都将军,既然四王子都已经打算好了,想必我们也没什么可商议的吧?四王子临走时怎么交代的你只管说便是,我照做。”
蒙都行礼:“多谢二夫人信任。”
蒙都将李从一的安排原封不动的将给二夫人听,此时二夫人才真正意识到李从一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为将者,弱者指挥刀兵,强者运筹帷幄,而至强者攻敌心,为敌谋,知敌之策,方行己之策。
李从一的计划便是,分化大楚朝廷三公,令左中右丞相互分裂,相互对抗,此其一,如今事已成。
之后便是“为敌谋”拉拢两方,晓之以弊,示之以利,而后攻一方,此其二,如今姜承一和王宇李从一皆已得利,后面便是等自己坐享其成。
第三便是攻敌不可及,李从一近交远攻,拉拢跟己方接壤的姜王二人,攻辽州。而后南下攻姜王二人共同的敌人江州黄博肆。
此策看似劳民伤财,但是却给胡人留下了足够的发育时间和空间。辽州之大,两倍于凉州。如若吞下,足够半数草原子民迁徙生活,而且,因辽州偏远,地广却人稀,胡人迁入不会引起更大的地方矛盾。
天安二十一年七月初五,胡人整兵完毕延寒山径一路向东,直插辽州。
辽州刺史秦空与前右相秦覃有些渊源,二十年前五府血案之后,朝廷搜捕秦覃余党,这个秦空将秦覃的长孙击杀,带着头颅去找王宇邀功,王宇虽喜,但却知他不可信,变将他远派到辽州不再理会。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荣华加身的秦空得知自己要去辽州,极为不满,可又无可奈何,愤愤不平的赴任,却不想自己竟然捡了个大便宜。
辽州偏远,民众稀少,但是土地却异常肥沃,产粮颇丰,民众朴实富足,极好管理。加上历任辽州主官皆是被贬之人,对朝廷都颇有怨言,一直不如实报奏,反而大呼辽州贫苦,故而朝廷对辽州征税极少,于是这中间剩下的差额,辽州各阶官吏纷纷纳入自己的腰包。
秦空一下子掉进了金窝窝里,甚是快活。每日只需享乐便可做好一州长官,此等好事给个皇帝都不换。
秦空的府邸甚是奢华,莺歌燕舞,酒池肉林。秦空此时正左拥右抱的宴请辽州的各阶官吏,商讨近日多地刺史自立一事。
他想,但是他不敢,所以他想问问更多人,自己有没有机会。
辽州主簿是也是个被贬谪的京城世家子弟,名为张黎,此人进言:“刺史大人,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我辽州不是庐州,庐州夹在黄陈二人地盘之间,乃是必争之地,庐州刺史此举无非是自抬身价,让劝降者可以许以重利。若是有一方对其动刀兵,便是把他推向另一方,故而其可以借此左右逢原罢了。而我辽州本就是国中之国,我等早已享受到了如此待遇,何苦要伸出脑袋让别人打,闷声发大财才是上计!”
其他官吏纷纷附和。赞成张黎的说法。
秦空也觉得他言之有理,但是他任有顾虑:“要是神江那边打起来,朝廷要我们出兵缴税该如何?”
张黎笑道:“大人,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若是朝廷真有征召,便派遣一些屯田大营内年纪大的老军去充数,而后多给些银子,说是辽州已尽全力了便可。朝廷本就不知我辽州虚实,给多少不是咱们说了算嘛!”
“哈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来,众位同僚,咱们干一杯,不管朝廷那些破事了。喝酒喝酒!”秦空大喜,张黎的话让他打消了所有顾虑。享乐才是第一位的。
七月初七日夜,胡人前锋走出寒山径,到达辽州地界,出人意料的是,辽州边境完全没有防备,烽火台的守军少的可怜,更是无人观望值守。游骑轻而易举的摸到近前,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辽州边军的前哨。
而后马不停蹄,趁夜色袭击辽州边军大营,号称有一万人的辽州边军,实际在大营内的不足千人,其余人等皆夜宿于附近的城镇女眷家中。
胡人再度得手之后,反而有些害怕,多年与姜承一的战斗让他们对于对手产生了浓厚的怀疑,胜利来的太轻松了!
往年与姜承一作战,哪一次不是艰辛无比,损失惨重,哪像今日俘敌千人,只有一人受伤,而且这个倒霉蛋还是自己在抢军功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被自己的刀划伤了手臂。
前锋统领蒙奇越想越怕,感觉楚人定有诡计,只是自己暂时不能识破,为了以防万一,他命人一把火烧了辽州边军大营,而后快速后撤至寒山径出口之外扎营,同时命人快速回去禀告蒙都情况,请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