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板不必拘礼,有话但说无妨!”
齐元甫郑重的一点头说道:“那齐某就开门见山了,不瞒公子,在济庐之时我便看得出公子非池中之物,此番也是特地打听到了公子行程,料想公子定会来此地探个究竟才专门等候的。”
“齐老板专程在等我?”
现在是轮到夏川好奇了,既然齐元甫已经不打算强挖了,那他又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
“没错,公子恐怕不知,这绣工大赛并非选魁这么简单,而是牵扯到朝廷与洋人的纺织贸易!”
“纺织贸易是好事啊,而且还是朝廷支持的,正好可以宣扬一下我们的纺绣手艺嘛。”
“唉......”齐元甫长叹一声说道:“若真如公子所说那么简单的话,齐某也就不会特地来找工资帮忙了。”
夏川看着负手立于窗边的齐老板,后者仰面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负责与洋人交洽此事的是八贝勒,这位贝勒爷最近迷上了京城洋妓克劳瑞斯。”
“而克劳瑞斯十分喜欢中国的纺织品,八贝勒想在下月初她的生日给他送上一件最漂亮的手工绣衣,所以......”
夏川接着齐元甫的话说道:“所以,这些与贝勒爷能攀上关系的商贾们开始变相行贿,以求在竞标时得到一些照顾!”
“没错!”齐元甫转身推了推眼镜说道:“此举可谓是一举两得,既能投八贝勒所好,又能展示自己绣坊的手艺,一旦谁家的作品被克劳瑞斯看中,那这标也就该花落谁家了。”
“可夺魁者并不一定就从哪家商行而出啊,就如白妤姑娘这般只凭兴趣而来的,这完全代表不了王家的技术啊。”夏川皱着眉问道:“堂堂贝勒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哼!”齐元甫听了夏川的话后突然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说道:“大宗国日益衰落,洋商几乎把控了一半码头,老百姓几乎都沦为洋人赚钱的工具,可朝中的人在做什么?八贝勒又在做什么?这些人的心思跟洋人一模一样,那还能顾得上这些?”
齐元甫越说越气愤,最终一口饮尽杯子里的茶水才强压下了怒火。
夏川眉头深皱,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八贝勒的就是个皇室败家子,最近的心思恐怕全都用在那泡洋妓的功夫上了,至于民间因他而起的这些事情,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了。
“这,不就是大清吗?”夏川自言自语道:“先是资本主义,接下来就是鸦片,最终就是火炮!”
想起清朝那些丧权辱国的往事,再看看这表面风平浪静而实则暗流涌动的大宗朝,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唉...齐老板对此有何看法呢?”夏川随手端起茶杯却并没有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温玉一般的茶水平静的说道。
齐元甫闻声望向夏川,此时眼前这个一身黑衫的年轻人却宛如一个久经世事的智者,那双明亮的双眼像是看到了未来,眼角迸发的锐光让他这个打拼半世的老油子也有些不敢直视。
“这....”齐元甫原本担心夏川太年轻会听不懂他所说的事,但转念一想,自己特地来找人家不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嘛,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如今大宗国的贸易已经被洋人的资本主义蚕食。”
“虽说他们打着拯救我国贸易的旗号,可他们这般鲁莽的近乎掠夺的行为简直就犹如不打麻药的手术,这只会给我国本就落后的贸易体系带来致命的伤害啊!”
齐元甫字字咬牙切齿,言语间那沸腾般的热血只恨自己不能点醒这群掌权者,悲愤之意溢于言表!
夏川静静的听着,然后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望着他,耀眼的双眸里竟也有泪光闪烁。“齐老板可是留过洋?”
“夏公子......”
齐元甫以为是自己所说的一些新词让夏川产生了疑惑,正欲解释时,后者直接挥手打断了他。
“在下对齐老板所说之事完全能懂,您不必解释,想怎么做,且先说说看!”
这是夏川自品茗楛重新开张以来第二次用“您”这样的尊称称呼齐元甫。
这位年近半百看似文雅的商人却有一身不屈的傲骨,这让他似乎看到了黑夜里的一簇星火,前世的清朝,正是因为那些还残存着如齐元甫一样的意志的人,才得以脱离苦海。
齐元甫并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是如何懂得他所说的这些,但在他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是大宗国的男儿,而且又有报效国家之能,那就没有长幼之分。
于是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我国的经济体系的确落后,需要改革,但洋人所推崇的资本主义只会在经济上奴役我们,所以,改革必须要一步一步来,或许以后我们会用到资本的那一套道道,但眼下必须从实业发展起来,这样才能保证在改革的第一步让基层的老百姓不至于受到冲击!”
“实业救国,您可有打算?”夏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穿越的他也只是在经济领域较为擅长,实业更加讲究技术性,这对他来说也算是薄弱点。
“道远势孤,在遇到夏公子之前还并未有打算。”齐元甫有些低迷的说道:“我留洋时学的是机械,我想先成立个机械学堂,这是实业的基础,但眼下似乎有些仓促。”
“为何?”虽然是穿越而来,但夏川对于机械还真不敢说比得上这个时代专业点的人,既然有懂行的,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齐元甫润了润嗓子再次解释道:“我想借纺织贸易的机会,成立一个机器织布局,只要实业在我们自己这一边,至少就可以在纺织这一块阻拦资本冲击一阵子。”
夏川闭着双眼静静听着,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敲打,良久后才说道:“官场关系错综复杂,况且这八贝勒沉迷酒色,您也不像是能与之搭上线的样子,这个标怕是拿不到吧?”
“这正是齐某无力之处,所以才特地来此寻公子!”齐元甫说着忽然起身对着夏川一拱手弯腰道:“齐某深知公子能力,此番前来虽不为私心,却奈何才疏学浅空有报国心却也只能偏安一隅无所作为,故求公子助我,齐某就算散尽家财也不负所望。”
“齐老板您言重了!”夏川连忙起身将他扶住说道:“您心怀大义,在下自愧不如,只是对于此事在下也无十足把握,只能冒险一试了!”
“公子已有对策了?”齐元甫顿时眼前一亮,“齐某果然没看错人!”
夏川缓缓摇摇头说道:“只能说是下下之策,最多只能是将那八贝勒给请来,后面的事,恐怕就得齐老板您破费了。”
“无妨!这八贝勒贪财好色,只要能见到面搭上话倒是好应付!”齐元甫兴奋的问道:“公子有何良策可否告知?”
夏川面前一笑说道:“您跟我父辈同龄,以后就别再这般客气了,直接叫我夏川就好,以后我就叫您齐叔了。”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当又多了个贤侄,那你快跟齐叔说说你的想法。”
夏川看着兴奋道有些失态的齐元甫心里一阵波澜,前世虽没有经历过那一段黑暗的岁月,但那些丧权辱国的耻辱却深深烙在每个国人的血肉里。
他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能在那段峥嵘岁月里,在无声的战场,用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与那帮贼寇厮杀一番,如今重活一世却又要遭此欺辱,他岂能苟活偷生。
眼见年近暮年还依旧热血沸腾的齐元甫,夏川总算明白老天为什么要给他这第二次生命,对于国门外那群嗜血的贼子,这次定让他们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