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气十足，办公桌上的绿植有些无精打采，叶片蔫巴巴的。
黎瞳睡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白色羽绒服。
头发遮了半边脸，露出半边精致无暇的侧颜，此时紧皱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她迷糊中眉头动了动，似乎感觉到那是个熟悉的脚步声，她抱着羽绒服缩了缩，继续睡觉。
一个、两个、三个，不同的脚步声倏地停住。
气氛似乎有些凝滞，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像低音提琴，醇厚又有磁性。
“康老，既然不方便，那我们就先走了。”
康平远目光从沙发上的小徒弟身上收回，看了身旁气质不凡的男人一眼，摇了摇头，都迎进办公室了，直接让人走，多不礼貌啊。
“没事，等等啊。”
他上前拍了拍女生的手：“小瞳，醒醒。”
头好痛，黎瞳五官缩在一起，眯着眼坐了起来，气压有些低，思绪还是混乱的。
“小瞳，还没醒啊？”眼前似乎有手在挥动。
随着眼皮抬起，手消失了。
一道身影映入眼帘，那人看着窗外，俊朗的脸上似渡了层柔和的天光，软化了刀削般锐利的下颌线条。
她呆滞了两秒，眼神有些迷离，下意识喃喃：“哥哥。”
声音模糊低哑似呓语。
康平远刚起身又凑了过去，轻声问：“小瞳啊，你说什么？”
黎瞳闻言转过头，看见了面前头发半白的老师，一时有些时间和空间的错乱感。
一定还在梦中，不然老师怎么可能跟他在同一个场景出现？
“怎么，还没醒啊？”
嗯？
黎瞳眨了眨眼，彻底醒了过来，眼前是老师那张刻满了岁月的老脸，一点也不赏心悦目。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皮又耷拉下去，盖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康平远正要起身，眼光突然在黎瞳额头定住，那里有一条浅浅的疤痕，他心下一急，只道小徒弟又胡来了，也就忘了身后还有客人。
“你额头怎么了？又打架了？”
“没有。”
“那你额头怎么回事儿？”
“翻了个车而已。”黎瞳无所谓地道，似乎翻车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往后倚在沙发靠背上，眼皮掀起，视野扩大，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剃着板寸，样貌英俊冷冽，腰背挺直，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气势十足。他身后一人稍矮些，五官端正，笑起来时左边眉毛比右边高。
她瞳孔猛地一缩，不是梦啊！他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陆时喻目光从女生额头疤痕往下，对上那双琉璃似的眸子，他眼神忽然一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女生五官精致，瞳色比常人略浅些，眼型似桃花瓣，眼尾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唇峰饱满，唇角平直，给人冷艳之感。
但此时疲惫的眼中满是错愕。
“翻……翻车？你……”康平远正要追问，忽见黎瞳神色有异，立马反应过来屋里还有外人，不好再问下去了，而且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
“这是陆氏集团的喻总，这是杨特助，”康平远连忙介绍，“这是我徒弟黎瞳，她这两年在研究人工智能与医疗的课题，你们可以聊聊。”
陆氏集团是华国计算机领域的龙头企业，对于人工智能的研发在业内是遥遥领先的，而陆时喻是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不喜别人喊他陆总，陆少，是以大都喊他喻总，还有喻爷。
“你好，黎小姐。”
黎瞳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着他，神情有些微妙。那些沉淀在岁月中的往事跳上心头，酸涩难言。
曾经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的亲密成了此刻“你好、再见”的客套疏离，黎瞳心头堵得慌。
她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好。”
再垂眼时，眸中似有水光一闪而过。
“坐吧。”康平远招呼人坐下。
助理张泽泡了茶进来，关上门出去了。
既然话题提起了，陆时喻也就顺势道：“黎小姐对人工智能有研究？”
黎瞳没回答，目光在他没有任何饰品的手指上顿住，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忽然问：“你没结婚？”
话题转变太快，问题太过突兀，且涉及私人领域。
陆时喻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惊讶地看着黎瞳。
特助杨庆一脸愕然，随即了然，大概又是对喻爷有心思的女人，这么直接的套信息倒是少见。
他见得太多了，喻爷从没给过这些女人好脸色。
康平远差点呛住，频频向黎瞳使眼色，让她安分些，结果小徒弟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不是对病人之外的异性毫无兴趣的吗？
陆时喻一向不喜被人打探私人问题，他心下些微反感，面色不动声色，只淡淡看了黎瞳一眼，没答话。
他没回答，她却好似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为什么还没结婚？”
身子往前倾，双手撑在茶几上，她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强硬，像是质问，似乎他就该已婚。
“你为什么还没结婚？”
她靠得很近，近到他能在她浅色瞳孔里清晰地看到自己，一股香甜的气息随着她的靠近萦绕在鼻间。
心脏忽然漏跳一拍。
陆时喻瞳孔缩了缩，握着茶杯的手收紧，目光变冷：“黎小姐为何对我私人问题这么感兴趣？”
黎瞳没说话，脑袋往后挪了一点，打量着眼前这张成熟男人的脸。
他的五官立体，眼窝略深，目光冷而犀利，此时面无表情，下颚线的弧度紧绷的厉害，处处透着属于成熟男人的坚毅深邃。
属于少年的锋锐和柔和被时光洗去了。
六年了啊。
黎瞳敛了眉眼，坐回沙发，神情有些复杂，最后在陆时喻冰冷的目光中忽然笑了笑，笑容漫不经心，但整个人还是鲜活起来，驱散了五官间的冷意。
“抱歉，一时好奇。”
也不等对方的谅解，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茶水色泽浓郁，入口不知为何却寡淡无味。
她又看向陆时喻，眉毛一挑，狐狸眼似笑非笑，有些勾人，连声音都仿佛带了丝蛊惑的意味：“那你……为什么还没结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