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后山禁地。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所有李氏族人都齐聚在这个巨大的演武场上,整齐有序,站成了一个巨大的奇特的图案。
从上方看,形似八卦,却又不尽相同。卦象紊乱,方位缺失,一眼望去便给人一种混沌错乱之感。
站在中央高台上的老者身披一席血色长袍,上绘凶兽,头戴礼冠,赤脚,手持一杆奇特的大旗,看起来是这场仪式的主持者。
高台周围站着十个同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却没有大旗。
这十人身上的凶煞之气几乎凝聚成了实体,形如饿鬼,目露凶光,披散头发。
场上约有千人之余,寂静无声,气氛诡异。
中央的老者缓缓抬起手中的大旗,重重的往台上一杵。
“咚!”一声巨响,整座广场上的炁开始剧烈的颤抖,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老者扫视了一遍台下,望着族人们,用苍老肃穆的声音说道:“今日,乃我李家之大祭。
圣主仙逝,大长老仙逝,此乃生死存亡之刻也。”
“我李家血脉源自太古,神赐予了我们一切,它是混沌,是无上,它源自太初,生于大道。我们拥抱神恩,信奉上神,神予我们血脉、知识、力量、地位。我们是神的子嗣,是天地的后裔!”
“吼!吼!吼!”台下的族人们开始高亢起来,发出有节律的喊声。
“今日,我们将在此祭祀上神,选出新一任的圣主!”
与此同时,宗人府,城寨门口。
“什么人?”
“嘭!”
随着两声闷响,两名守卫缓缓倒地。
李云义轻轻甩了甩手腕,道:“真够弱的,看来宗人府这些年也大不如前了。”
老道士摇了摇头,收起感知,说道:“已经有人来过了。周围一十三处暗哨,无一幸免。这两个守卫,只是为了迷惑敌人。”
“看来,皇兄已经动手了。”李云义不由眯起了双眼,“好一个请君入瓮。”
“既然主家有请,”老道士与李云义对视一眼,“又岂有不进的道理?”
李云义微笑起来:“走?”
“走。”
两人走进城寨当中,发现里面几乎空无一人。
大祭是李家的最高盛会,所有的族人都会到场。虽然外围也会安排严密的防守,但这也的确是李家最空虚的时候。
就如现在。
“西北方向,三个暗哨,也被人解决了。”
“这是?血手李开?倒也算个人物。一掌毙命,看来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出手了。”
“皇兄几十年来积蓄的力量,怕是倾巢而出了。”李云义看着倒在各个地方的高手尸体,感叹道。
这些人算不上江湖一流的人物,却也都是有一技傍身的好手,如今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当真憋屈。
他们都是李氏宗族里的佼佼者,是李家的中坚力量,流着和他相同的血,都是能够在这疯狂的血脉中保持自我的人。
虽然李云义早已叛出李氏门墙,但面对这些同源之人,他依然感受到了淡淡的哀伤。
这是来自血脉身处的共鸣,是同身为命运操纵之人的怜悯,是他与这个宗族最后的一丝联系。
老道士并没有与李云义一同感慨,他并非李氏族人,亦非后唐人士,只是个帮手而已。
况且,这些人死不死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不过一剑的事儿。
他更关注的,是前方传来的气息。
血染般的红云笼罩在山峰之上,充斥着混乱与凶暴。
一种概念正在降临于此,更高位格的存在散发出了自己的神威,几乎要将这里吞噬。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太古、洪荒、太初、原初、天道、太一。
世人对它的称呼有很多种。
但他一般称这种东西为,
先天。
这是凡人所不能窥探的奥秘,是源自天地的圣灵,是无上的存在。
这就是李家隐藏百年之久的秘密吗?
老道士冷笑不已。
混乱、残暴、诡异、愚昧,怪不得能养出那么多人身的魁。
李家人自称为神的后裔,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为了力量,为了权势,他们的先祖出卖了自己,才换来这一丝带有巨大缺陷的血脉。
当真是......引狼入室。
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引狼入室的范畴了。
经此一役,洛阳的存亡与否,都是个问题。
希望他能够出手吧。
老道士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老道士这般的眼力与见识,但李云义亦不是省油的灯。
“这不是大祭该用的阵法。”李云义看着前方混乱的炁源流动,逐渐察觉到的事情的不对。
整座山上的方位布局已经彻底错位,明明此处的炁源应该已经暴走,却被五方阵眼牢牢的钉死在此处,固定了此方的地势,炁源,甚至连空间都凝固于此。此等手笔不知砸下了多少心血,这山林间的一草一木,都在配合阵法的运行,没有一丝停滞。
李云义自认已在阵法一道上走出很远很远,却也没有把握布下如此诡异奇绝的阵法。
用天地布局,以地势走向为阵纹,囊括了整座山的生灵之炁。
绝妙至极。
山间的风在流动,带着驳杂的炁,窜向四面八方,吹动了林间草木,一时间山涛四起,飒飒之声不绝于耳。
身着大红蟒袍的太监静静地伫立在半山腰上,望着染血的天空,沉默不语。
一袭黑衣的死士们在山间流窜,随着一声声的闷哼,一具具尸体落地。
有李家人,也有黑衣人。
血,染红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