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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偶得佚书《画断》与《别录》

自打大相国寺有这个古书交易开始,从中淘到宝贝的人屡见不鲜。

如东汉郑玄注的《汉宫香方》,五代“不倒翁”冯道的诗集,甚至唐朝大才女薛涛的诗文集(收诗几百首,现只存90余首)。

好多京城大藏书家的书架上没有的珍品,在这里却总能踅摸到。因此对藏书爱好者来说,大相国寺古书交易市场不可不去。

这里的古书市场已经形成了较为统一的定价,一般每册古籍单价150文,竹简册200文。有时各古书摊子还会有一些优惠措施,所以买者很多。

得益于国学大全,赵明诚看这些古籍,只需要看几行字,在脑海里搜索,就可以搜出这几行字的出处以及其他书籍引用的地方,对于古书内容价值的鉴别还是相当有帮助的。

至于搜索不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失传的古籍,也可能是因为战争、火灾、焚禁、入葬而在北宋以后失传的。

赵明诚接连看了好几家书摊,都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书籍,只找到两本东拼西凑作伪的古书,要不是有国学大全,赵明诚估计是要上当的。

又逛了差不多一半书摊后,赵明诚这才终于有了些许收获,找到六卷有点意思的书。

有三卷是张怀瓘所著《书断》,在国学大全中有收录,是一部非常出名的书法评论集。

其中对唐及唐以前的书法家进行了评述,还按照古文、大篆、籀文、小篆、八分、隶书、章草、行书、飞白、草书等十种书体给众位书法家排位论次,以“神、秒、能”三品论之,着实打开了赵明诚的书法眼界。

另外三本则是后世亡佚的《画断》三卷,也是张怀瓘所著,其中所提及的神、骨、肉之说亦渐成为后人品评书画的标准,算是赵明诚淘了这么久的最大收获了。

要说这本书也巧,和各书摊摆的大部分书没啥区别,都是没有书名章节名的,赵明诚一开始翻的几页连国学大全都搜不到。

知道可能是佚书,赵明诚仔细翻阅,才发现其编书形式与《书断》是一模一样的。

且国学大全中后世人对《书断》评注中有提及《画断》失传。只余后人辑佚的四条关于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吴道子的画评。

在这三卷中确实找到了这四条,赵明诚才确信这就是失传的《画断》一书。

赵明诚在书贩老板习惯性的假笑下,买下了这六卷书后,准备再接再厉的赵明诚突然被采薇拉走。

“出什么事了吗,采薇?”,两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处书摊,赵明诚关心的询问道。

采薇指着这书摊一本薄薄的线装书道,“四哥,我发现那本古籍有些特殊,里面只记录书目名和卷册书,但对所记录之书的内容却无半点引用,委实有点奇怪。”

二人并未避嫌说的很大声,因为市场里实在太吵了,不说大点声对方根本听不清,却不料方才那白脸汉子也在旁边淘书。

听见赵明诚声音,认出这就是之前两次发声的“小人”后,白脸汉子拿起他们兄妹提及的古籍翻看了起来。

“有甚奇怪,这是《汉书艺文志》中的内容,辑录于刘歆的《七略》,本身目的就是用目录形式记录汉代书籍存续情况。这古籍的其他汉书部分应该遗失了,颇为可惜,要是一套完整的《汉书》,还是蛮值钱的。”

还不待赵明诚应话,白脸汉子就放下书,略带挑衅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自报家门,然后双方来一场公正的辩论。

赵明诚兄妹显然都认出了白脸汉子,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看散于四周作警戒状的随从来看,来头可能不小。

采薇被之前那番话唬住了,一时不知道说啥。赵明诚也不想乱搭话,多说多错的道理他还说懂得,二人索性就都没理会白脸汉子。

赵明诚就拿起白脸汉子放下的古籍查看一下,因为白脸食客放的时候是反着的,而赵明诚那个时代的书都是这么正着看的,所以也没注意,就这么打开了古籍的最后一页。

是一篇后序,大致是说抄录之人叫苏弁,偶得《别录》20卷竹简册与《七略》1卷竹简册。有感于书编的脱落残损、竹简的顺序错乱,于是决定重新整理并誊抄一份于书册上,以待后人观之。

赵明诚突然精神起来了,这后序意思很明白,这并不只是《汉书艺文志》的内容,而是一本叫做《七略》的唐抄本,而且还有一本不见于国学大全的《别录》。

“确实是刘歆的《七略》,我在太学馆藏里面看过汉书,内容并无二样。”赵明诚考证后回答给一脸期许的妹妹,采薇听完有点失望。

赵明诚突然灵光一闪,忙仔细翻找一番书摊上所卖之书,果然发现了一套有些许残破的书,其中内容就是之前那本《七略》的完整加强版。

对七略所记录的每一本书籍都有完整的内容提要,包括叙述校雠原委,考订异同,辨别真伪,订正书名,解题释名,评述各家学术源流,论述著作的时代背景,介绍作者生平事迹,以及对该书的评价等等,这些文字名叫“叙录”。

刘向所写的各书叙录,原是分别附在各书之中的,后来他的儿子刘歆将叙录汇抄在一起,取名《别录》,这就是《别录》的来历。

卧槽,发现宝了啊,这书不仅是中国最早的书目类书籍,里面还有大量失传文献的相关内容描述,这简直可以说是对现有儒家经典与诸子典籍的一次重新认知,而且这套书虽然有一小部分的缺失,价值仍然是不可估量。

赵明诚来不及和妹妹解释,掏出银两快速和卖家达成交易,也没有和白脸汉子打招呼,就把20卷《别录》用布收起来,提上之前淘来的古籍,匆匆离去。

一旁的白脸食客似乎明白了什么,忙翻到赵明诚之前看的《七略》一书最后面,不多时就看完了,他也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

突然想起什么,喊过其中一个随从,“周云清,你去太学查查今天有哪些人请假了,列个名单,然后去打听下,看看名单上哪个在家里排行老四。”

“是,这就去办。”

ps:据《东轩笔录》记载,古文家穆修晚年曾自印柳宗元文集数百部,拿到相国寺去练摊,有几个读书人拿起书翻阅,他劈手就夺过来,闭着眼说:“你们能读完一篇而不读破句,我就白送你一部!”当然,他最终没能卖出一部。而据《曲洧旧闻》载,黄庭坚在相国寺买到宋祁《新唐书》稿本,回去以后揣摩其改动字句处,“自是文章日进”。

pss:刘向、刘歆的古籍整理使先秦典籍经历秦焚书的浩劫后得到挽救,使百家争鸣中迸发着思想火花的诸子学说得以流传;科学、规范的整理,完成了简策制度时期成熟的书籍内容和形制;《别录》的提要创造了古籍整理的先例,《七略》创立六分法的分类体系启迪了四分法的形成;为先秦及西汉这段漫长时期思想文化的传播作出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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