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晴没有想到，烟海市还有这么高
雅的地方。这家叫作海天大厦的酒店在
滨海开发区，冯明哲的订婚PART就在海
天大厦顶层的多功能厅里。冯明哲是烟
海市人大主任冯万林的公子，一个刚刚从
美国拿回博士桂冠的野心勃勃的年轻
人。只因为冯明哲是个洋博士，与他订婚
的又是香港实业家黄富暖的女儿黄良子，
所以他的朋友们便投其所好，选择了这么
一个充满洋味的地方。
这个多功能厅不大，有一个小舞台，
小舞台上挂着犬屏幕投影电视。有一个
小酒吧，酒吧里多是洋酒和啤酒，没有向
酒。有二十几个座位，是国在一起的沙发
座。再有就是播放间、休真室、化妆屋什
么的。最美的是灯光，一种暖暖的充满了
柔情窑意的光线不是从吊顶灯上羽出来
的，而是从四面八方流溢出来的。让每一
个人都感受得到这温馨的沐浴，又让每一
个人都觉得这灯先只是为了他或她预备
下的。
最让展小晴感兴趣的是多功能万的
外围是一条长廊，在长廊里，透过那落
地玻璃，既能远观烟海市区，又能俯看
海开发区的全景。
在烟海市，滨海开发区可谓是大名鼎
鼎。展小晴最先还是从孙小玲的嘴里听
到的，后来便又有各种名样的传闻.而传
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那三百亩地的竞争、
升发区已经初具规模，一片片的现代化工
厂，一幢幢高层大楼，还有一排排的商店，
一条条绿色隔离带，以及五颜六色的虹
灯.…..
展小晴感到很奇怪，她这么实快就接
受了徐冲的邀请，一点儿都没觉得紧张。
而且跟徐冲也没有陌生咸，他们象是
一对朋友，很自然、很熨帖地走在一起，甚
至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与恋人在一起的感觉，展小晴已经很陌生了，他们是乘着
租车来的，一路上信口闲话，很快就到了
海天大厦。让徐冲感到吃惊的是，从
出租车里出来，展小晴自然地挽住了
徐冲的胳膊，徐冲也没有拒绝，甚至心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们穿过大堂，
上了电梯，来到了多功能
展廊里。透过玻璃窗他们兴致勃勃地朝
外面看着，展小晴突然同：那三百亩地在
哪儿？”
徐冲一愣：什么三百亩地?”
展小晴说：就是许多开发商都拼死
争夺的那三百亩地，据说人脑袋都要打出
狗脑子来了。”
徐种更茫然了：有这事?我怎么不知
道?”
展小晴说:你可真是书呆子，这么大
的事你都不知道?”
徐冲轻蔑地说：这事好像应该归改
府管，我操什么心？”
展小晴说：这三百亩地的事在烟海市是特大
新闻，不知道这三百亩地，就算不上
一个烟海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展小睛下意识地放下了锋冲的胳牌，这才
回过头来，
说话的人是张西平，蛇一样缠绕在他
身边的竟然是浓妆艳抹的石小燕。两个
女人在这儿见面了，都大吃一惊，展小晴
想，这张西平那么恨他的父亲，那么瞧不
起石小燕，却还能以正宗夫人的名义将她
带出来参加这隆重的需聚会，大丈夫能忌屈
能伸，看来张西平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石小燕见到徐冲，夸张地叫起来：
哎呀，徐冲哥，可难得见到你，今天怎么
这么有兴致呀，难得难得，一会儿我一定
请你附个曲子，今头暖子屈尊，女的请男
的...
见自己的老婆跟徐冲套近乎，张西平也
朝展小晴凑过来，热情地向窗外指着：你
看见了吧，这片大楼后面有一座小山，
山坡下面是个海湾，那三百亩地就在那片
海滩上面。依山傍水，寸土寸金之地，”
展小晴啊”地惊叹了一声；怪不得
呢，确实是个好地方。”
张西平说:“你知道现在炒到多少钱
一亩了？”
展小晴间：多少钱?”
张西平伸出了三个指头。
展小晴惊讶地说：三十万？那就是这三百
亩地不是要一个亿吗？
一个小个子男孩儿跑过来：“徐冲哥，
大姐请你们进去..…”
展小晴心里一动：大姐是谁呢?
石小燕又不知深浅地张罗起来：“大
姐叫咱们哪，快走吧。”说着，便挽住了徐
冲的胳膊。
张西平一把将石小燕抓过来：“你别
在这儿添乱了，人家徐冲有女朋友。”
展小晴脸上一热，张西平拉着石小燕
走了。
？”
张西平说：“就算你把一个亿拍在这儿，也未必能把三百亩拿到手。|”
展小晴间：为什么？
张西干说：为什么？都争红了服，就
象你刚才说的，人们宁愿打出狗脑子都要抢.....”
断小晴跟张西平说话间，石小燕还在
跟徐冲喊：”徐冲哥，赶明儿找请闲，你
肯不肯赏先呀？”
徐冲不善于在女人面前寒暄，，只好
老老实实地说：我这个人不喜欢交际”
石小燕更加放肆地说：你不喜欢跟
别人交际，还不喜欢跟我交际吗?我知道
你跟西平是铁哥们儿，你们经常在一起，安
际干嘛，总瞒着我，你这叫重友轻色...……
展小睛忍不住看了看石小燕，又想
笑.
张西平敏感地说：看见了吧，比我还
没文化，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展小晴装作没听懂张西平的话，没有答腔。
一个小个子男孩儿跑过来：“徐冲哥，
大姐请你们进去...……”
展小晴心里一动：大姐是谁呢?
石小燕又不知深浅地张罗起来：“大
姐叫咱们哪，快走吧。”说着，便挽住了徐
冲的胳膊。
张西平一把将石小燕抓过来：“你别
在这儿添乱了，人家徐冲有女朋友。”
展小晴脸上一热，张西平拉着石小燕
走了。
除冲很生气地等着展小睛，又主动把
胳胳伸过来。
展小晴挽着徐冲朝多功能厅门前走
去，一股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她头晕起
来。
门里面，并排站着一对年轻人。男人
西服革履，女人粉红长裙，他们也挽在一
起，怀里抱着鲜花，向每一个进门的客人
鞠躬行礼。不用问，这一定是冯明哲和他
的未婚妻黄良子了。
在这对情侣的旁边，还有一个引人注
目的人物。三十多岁，高高的个子，一头
秀发，穿着大红的连衣裙。她长得并不漂
亮，却很会打扮，保养得也格外好。一看
就知道是一个“大姐大”式的人物，这难道
就是所谓的大姐吗?
大姐朝徐冲迎过来，徐冲恭恭敬敬地
叫了“大姐”，手往身旁一伸，
：“这是新小情，我的女友”。
大姐微笑着，从到到脚打量了一遍：“好啊你
徐冲，真有眼力，一派大家风范，肯定是
名门闺秀。小晴，好好玩，改天大姐专门
请你。”
展小晴被这位大姐不可一世的气度
压下去了，本来当她听到大姐夸她是名门
闺秀的时候，就想当即告诉她，她根本不
是什么名门闺秀，而是从大别山来到徐家
当保姆的。她受不了别人这种误会，甚或
是有意嘲讽。她不想承担“假冒伪劣”的罪
名，她甚至倒更愿意人家把她看作是一只
“鸡”，一个定向销售的贱女人。可是，这
位大姐是不让人说话的，这个世界上是有
一种垄断说话权的人。只许自己说话，不
许别人说话，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这样，
她的话就是结论，就是真理，就是命令。
尽管有座，却没有人坐。入乡随俗，
洋俗。吃的是自助餐，喝的是洋酒。每个
人都端着盘子或酒杯在大厅里走动着，边
吃边喝边与人谈笑周旋。
展小晴一边给徐冲往盘子里夹着菜，
一边悄声问：“这位大姐是谁?”
徐冲说：“她叫秦小芹，是秦副市长的
女儿。”
展小晴立刻想起了孙小玲和孙小玲
身上穿的那件高档睡衣，长嘘了一口气，
怪不得呢。
相识的互相寒暄着，不相识的互相介
绍着。多功能厅里聚集了十几对情侣，没
带旅伴的只有大姐一个人。这也许是她
的特权，但是没有情侣的她并不寂寞，许
多人都抢着巴结她，讨好她，奉承她。她
对每一个人都指指点点、飞扬破愿拨扈，好一
个威风的大姐。渐渐的，新晴弄明白了。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烟海市有跟有底有背
景的人物，多是权贵的子女，少有暴发户
的后代。后者的代表人物是张西平，尽管
有石小燕恬不知耻地巴结，还是没有什么
人理睬张西平。他见谁都点头，见谁都问
好，见谁都发名片，一副奴颜婢膝的可怜
相。
除了以秦小芹为中心，受到巴结最多
的就是徐冲了。巴结徐冲，沾光的自然是
展小晴了。无论男人或女人，都跟展小晴
亲热得不得了，好像是多年的交情或前世
的缘分一样。展小晴没有被这些奉承冲
昏了头脑，这更进一步证明了她的推断。
他们是冲着徐冲来的吗?肯定不是，如果
徐冲的父亲不是烟海市的第一把手，徐冲
能进这个门吗?他恐怕比张西平还不如。
至于夸她的那些漂亮话，更是廉价得一文
不值。
冯明哲带着他的未婚妻黄良子走过
来，向徐冲和展小晴敬酒致谢。
徐冲问冯明哲：“你还走不走了?”
冯明哲说：“不走了，就在烟海市发展
了。“
徐冲说：“烟海市有什么好发展的?”
冯明哲说：“风水轮流转，现在海外学
子很多人都想回来。国外竞争太激烈，没
点儿真才实学不行，远没有国内的机会
多。要不怎么叫海归派呢?”
徐冲说：“你不是拿到博士学位了吗?
怎么说没有真才实学呢?”
冯明哲说：“我这点儿水儿你还不清
楚?要是在国内，不要说博士，我连个像
样的大学都考不上。国外就不同了，吃喝
玩乐就混个博士当当。我这就是到国外
镀镀金，撕张虎皮糊弄老百姓的。”
展小晴觉得冯明哲很老实，老实的人
是最可爱的。她最看不起那些从国外回
来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牛皮哄哄装腔
作势的人了。她对冯明哲有了好感，说话
也随便了一些，直率地问：“你回来准备做
什么?”
冯明哲说：“啃草皮。”
展小睛没听明白：“啃草皮?啃什么草
皮?”
冯明哲说：“先下手的把大树都砍光
了，后下手的把小树都砍没了，再后来的
把灌木丛都削掉，现在只剩下草皮了。我
要是再不回来，恐怕连草皮都没有了，那
时候只有土里刨食吃了.…
冯明哲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
看展小睛。
冯明哲有兴趣地问：“展小姐在哪儿
高就呀？”
展小晴说：“我在徐冲家当保姆。”
冯明哲笑了：“精彩，非常精彩。”
展小晴认真地说：“真的，我说的是真
话，就是在徐冲家里当保姆。不信你问
他。”
“还用问吗，当然是保姆了，是专门照
顾徐冲的保姆嘛。”说话的人是秦小芹，她
端着酒杯走过来，跟他们围成了一圈儿。
展小晴见秦小芹过来，越发认真起
来：“大姐，我真的是徐冲家的保姆，我还
认识您家的保姆，叫孙小玲，黑龙江鹤岗
人，不错吧?”
秦小芹见断小晴对自己家的保姆这
么清楚，惊奇地看她，半天才点了点头：
“对了，我想起来了，听说过，听说过徐叔
叔家来了一个了不起的保姆。当时我还
不信，一个保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呢?现
在看来还真的了不起。你是从哪儿来的?”
展小晴说：“从大别山来。”
秦小芹摇着头说：“不，不可能。跟大
姐说实话，要不徐冲什么时候欺负你，大
姐可不管。”
真好笑，她总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展小晴说：“我在北京读书。”
黄良子却惊叫起来：“是嘛，你在北京
哪个大学读书?”
展小晴说：“我在北京大学。”
黄良子高兴起来：“哇噻，北京大学，
你在哪个系？”
展小晴说：“中文系，99届的。”
黄良子一下子跳起来：“咱们是同学
哎，我是经济系的，也是99届..……”
一时间，展小晴成了晚宴上的中心。
十几对情侣都围了上来，质疑的、惊诧的、
赞叹的不绝于耳。
“天呀，你能从大别山考上北京大学，
真了不起。”
“北京大学，那是中国的最高学府，我
做梦都不敢想考北京大学，才女，绝对的
才女。徐冲，你可真有眼力...……
“你不在大学读书，到我们烟海市来
干什么?还当保姆?”
“是体验生活吧?对了，中文系的高才
生都想当作家，作家需要深入生活。”
到市委特记家深入生活，还以当保
烟的名义，硅噻，这个创意就值一百万……
听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议论，展小晴一
点儿也不觉得难堪，还有几分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