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欢喜(一)
文/Karin
03
城里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余九过的很不舒坦,尤其自上次那事之后,自尊心备受打击,几个月以来极为小心谨慎,生怕惹了错被人揪着辫子不放。
晚饭后,余九就自觉的收拾起碗筷,洗碗的时候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一阵微弱的讨论声。隔着门,听的不是很仔细,不时几声连连叹息,略微这么几句:
“唉...还有一星期,啥都没个准。”
“可得急死我,孩子不能不上学啊!”
“...这边又没有熟悉的人,外乡人入个学咋就这么难呢...”
洗完碗筷只见继父一个人从屋里出来,然后走到大门口,照常点了根烟抽了起来,没有说话。余九清楚,母亲又是因为她临近开学而找不着学校犯了愁。
屋子里黑压压的,余九早早的关了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心口隐约感到莫名的堵,有点喘不来气,她一向最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觉着自己真是个负担。
这种说不上来的束缚把她压得愈发难受,尤其在这冗长的黑夜格外想念奶奶,特想回到奶奶身边,那一晚捂着被子,忍不住偷偷哭了一场。
在她以为余母大可不必花费这精力为她上学的事闹心,心里暗下定义‘大不了不去’。但几天后余母意外的跟她说,学校的事得到了温家人的好心援助,温家在当地有认识的人脉,便顺手帮了一把。
为谢温家恩情,余母觉着还是亲手携女儿前往才能够表达诚意。
“阿九,你随我一同去,跟人家好好道个谢。”
少女的心思总是过于敏感,余九点头“嗯”了一声,内心隐隐有一丝忐忑,一想到上次那个傲娇大小姐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头不由得打一颤栗。
来到温家的时候接近中午,阳光有点刺眼。
余九瞥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了进来,她和余母就站在不远处,那是她第二次看到温远城。
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坐在车的后座正安静的翻起杂志,隔着车窗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深邃的侧颜,黑色头发柔软地沿着额角自然垂落。
司机停车后帮着开门,先出来的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子,保养的极好,一看就是富贵之人。男生也跟着下了车,然后绕到女子身边,两人侃侃而谈。
余九端详好半晌,松了口气,庆幸大小姐今儿没在。
“温太。”余母走前去,从背后唤了一声,赶忙把手里那一大袋在超市里买的新鲜水果递了上去。
女子停下和男生的对话,稍微转过身,看到余母递前来的水果,微微吃惊,转而咧嘴一笑,说话温言细语的,“欸李嫂,这是干什么,不用了。”
这位就是温妈妈。
余母有点惭愧,贵的买不起,太便宜又实在拿不出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女子微微一笑,淡然的说,“没什么,都是些小事,不必放心上。”
“没什么准备,真过意不去。”
看到余母再次递上来的水果,旁边的少年忽然开口:“李阿姨真不用,您还是拿回去吧。”
他眼睛温柔明净,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温妈妈目光忽然触及到斜前方这个穿着过于简朴的女孩,瘦小的像一株发育不良的小豆苗,她瞥了一眼余九,好奇地问:“是你女儿吗?”
“是。”余母拉了一把女儿手腕,小声嘀咕一句:“阿九,赶快谢谢温太太啊。”
余九微怔,吸了一口气,只觉喉咙有些发干,“谢...谢温太太,谢谢您...帮我们。”
“叫温阿姨就成,不用这么客气。”
温妈妈寻思着这小姑娘怎么唯唯诺诺的,模样些许带点狼狈,温婉的笑了。
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低笑,余九一抬眼就看到少年朝两步跨到自己面前,然后弯下腰,凑过来突然问:“你读几年级呢?小朋友。”
余九垂下头,习惯性的咬咬唇,才低声答:“五年级了。”
“噢,跟我妹妹同级。”温远城对她笑了笑,“上次的事,我妹妹没吓着你吧。”
原来他还记着,余九愣了一会,摇摇头。
“没有。”
少年轻轻摸了下余九的头发,突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
转头对温妈妈抱怨道:“妈,要是温思琪有人家一半乖巧还不至于闹得同学都想远离她,转了好几次学臭毛病还是改不掉,我听徐妈讲,前阵子老师还打电话过来,说和一同学发生点小矛盾,居然往人脸上泼红墨水,不都你们给惯的吗。”
对这个任性又刁蛮的妹妹,哥哥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接着说,“上次就说她两句,还发脾气把我鞋都给剪了,下次得让她给我赔啊。”
“你这孩子还跟妹妹计啥较啊,妹妹小,作为哥哥该让让她嘛。”温妈妈波澜不惊,说话的语气不骄不躁的。
这些话,男生从小听到现在,耳朵都要起茧了。
他耸耸肩,表情有些麻木,无奈的说:“得,那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们要愿意那就继续宠着吧。”
说完又看了余九一眼,对温妈妈撂下了这么一句“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温思琪和她互换,她做我妹妹”就转身大步朝大门走去。
“你这孩子...”温妈妈有点无奈。
男生的话还萦绕耳畔,“妹妹”这个称呼着实让余九短暂的失了神,傻愣在原地,那时她还不懂。
只是后来那数年,他真把她当“妹妹”了。
余九也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善良的哥哥有着别样依赖的,印象中十五岁后的自己有着和所有少女无异的纯真,只觉着那时看见他总会有种莫名的心安,总爱黏着这个大哥哥问他无数遍,那种傻的冒泡的问题。
在城里的头几年校园生活是余九度过最灰暗的日子,她天生性格内敛平时不太爱说话,没有同学朋友,经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形只单影。
骨子里透出的自卑更是让她无法融入集体,愈发抬不起头来。于是,来自穷乡僻囊大山的她倒成了同学们欺负和排挤的“异类”,口中嘲讽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