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意觉得身体很软,周围一切都是空荡荡,远处有嘈杂的人声,她拼命朝着那人声的尽头跑,可是一直见不到底…齐天平…齐天平…最后喊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一个人影,欣喜奔过去,触及他的那一秒,薄薄的人影如纸一样破裂,手指一碰,全部碎成一地…
不…
慢慢撑开眼,头顶是橘黄色的灯…
“纪如意…纪如意……你醒了?”
“护士…护士,她醒了…她醒了…”
模糊的眼前似乎有黑影晃过,遮住她头顶刺烈的灯,她才敢将眼睛睁得大一些…再大一些,齐天平那胡子拉碴的脸就到了眼前…
他怎么这么邋遢…这么不修边幅…一笑,豆大的眼泪就滴了下来…
很快医生和护士就走了进来,围在纪如意旁边,一阵检查下来,轻嘘一口气,转身:“目前看来她一切指标都正常,只不过身体有些虚脱,最终的检查报告要明天才会出来,不过家属应该可以放心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齐天平看着医生那笃定的表情,最后一颗高悬的担忧终于尘埃落定,不顾这么多医生和护士在场,欣喜走回床前,笑着吻上她的嘴角,并在她耳际低语:“听到没?医生说你没事了…”
身后的人见齐天平如此亲昵的动作,他不觉得害臊,他们围观的人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退出病房将门关上,将他倾身搂住纪如意的背影也一并隔绝在那单独的空间里。
因为纪如意的左脸颊还未消肿,且牙龈上都上了药,所以她暂时无法开口说话,可是齐天平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紧紧搂住她的身体,用指腹擦着她眼角的泪水,自言自语:“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再不醒我就得疯了…是不是很疼?肯定疼死了……不过没关系,等消肿之后会给你重新装颗新牙…”
“…嗯…烤瓷的好不好?要不直接上金牙吧,24K,纯金的…”
“能吃东西么?对了,忘了问医生你是不是能进食了…我饿死了,我已经快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齐天平虚弱地搂住纪如意,慢慢摇晃着她的身体,嘴里却在碎碎念…她昏迷的这几个小时,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他要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像初阳一般温暖地迎接她的伤口,就像她从万里高空落下,他便在地上化为一团棉花,再大的重力砸上去,她都不会疼得太厉害。
至于那张DVD…只要她还在自己怀里,他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失去的滋味太过惨烈,他自知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勇气再去承受第二次,所以去******宋帆,去******证据,去******罪行,他选择没有在口供中说出那张DVD,那么他就必须一瞒到底,就当这件事是白纸上的一抹痕迹,他不说,她不提,那么就可以一笔抹去,当作没有发生过!
所以他开始装疯卖傻,他开始避重就轻,扯东扯西地乱扯皮,因为他觉得,这样扯着扯着,事情就会扯过去,那些宋帆加注在纪如意身上的痛就会慢慢扯小,扯小……最后忽略不计!
……
齐天平因为几天没睡,见到纪如意安然醒过来,便搂着她渐渐就睡了过去,只是这一睡睡得就有些沉了!
纪如意因为身上有伤,此刻夜深人静,头脑逐渐清醒,连带着那些疼也越来越清晰,所以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看着旁边睡得很沉的齐天平。
应该是累坏了吧,不然他不会一趴下就能睡着…应该这几天担心坏了吧,不然不会睡梦中还皱着眉…纪如意躺在床上,很想爬起来用手指抚平他眼角的褶皱,无奈身体太过虚弱,只能眼看着,眼看着他下巴密黑的胡渣,干裂的嘴唇和泛着黑影的眼窝…
她觉得自己应该将他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因为她觉得,这可能是他人生中最落魄的一张脸,清瘦,颓然,毫无形象!
果然有能耐,纪如意,你居然把他折磨成这样!伤口疼痛,不及胸口的心疼!
努力将手伸过去,抓住他放在床沿的纤长手指,只是手指触及的地方有些隐隐的突起,纪如意皱着眉,将他的手翻开,那个调皮的哆啦a梦就露了出来……
“噗…”一笑,嘴角的肌肉牵扯到牙龈上的窟窿,狠命的疼,疼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
傻瓜,居然这张创可贴他还留着!
天微亮的时候病房的门就被推开,纪如意微微探起身,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闪了进来…看清来人,纪如意赶紧指指床沿睡熟的齐天平,竖起中指比了一个“嘘”的姿势,顶顶会意,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桌上。
“对不起,我昨天夜里才接到柚子的电话,当时就赶来了,只是过了探视的时间,护士不让我进…”
纪如意摇了摇头,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还有些肿的脸颊,示意顶顶她现在无法讲话,顶顶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其实看到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心里疼得要命,所幸她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了几分。
“我熬了粥,柚子说你嘴里上了药,能吃吗?”
纪如意歉意一笑,摇了摇头!伤口还未好,况且她也不想吃,顶顶见她这样,也没有勉强!
两人彼此就那样对视着坐了一会儿,房间里除了齐天平有些沉闷的呼吸声,静得有些出奇!
顶顶看了齐天平一眼,从他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分钟,可他却睡得全然不知,可想而知有多么疲倦,且脸色也极其不好,形象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齐少…顶顶心里有些酸涩,为纪如意所受的伤,更为自己所处的立场!
她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不过就算他一早知道,他又能做什么?
她说要离开齐天平重新生活,可是兜了一圈,她还是兜到了他身边,其实自己早该明白,他们俩是刻入彼此血骨的人,命运都拆不散,更何况自己那浅薄的爱!
“如意,我先走了,分店里今天还有事!你要注意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顶顶站起来,笑着跟她道别,走到门口又折回:“粥就在你旁边,如果能吃东西了,记得吃!先走了…”
纪如意微笑着点头,伸手比了个“OK”的姿势,那笑容绽在肿胀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顶顶苦涩一笑,转身就走了出去!
7点之后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给纪如意换了药,走廊上也有人声响起,齐天平狠补了几小时睡眠,总算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睁开眼,看到纪如意瞪着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禁一笑:“干嘛那样看着我?”
她却不回答,依旧笑,齐天平以为她是无法说话,所以换了问题自言自语:“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医生来过了?没说什么吧!”
“没有…”纪如意开口,两个字,虽然说得有些艰难,但口齿还算清楚。
齐天平却吓了一跳:“你能开口了?”
“嗯,刚换过药,能说话了,就是还有些疼…”
“那你还是别说话了,越说越疼…”齐天平欣喜地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保温盒:“刚才柚子他们来过了?”
“没有,是顶顶…”
齐天平眉头一皱,心里有些酸,但嘴里说出的却是:“居然这么早啊,给你送早饭?医生说你能吃东西了吗?”
“能吃了,不过我不想吃…”伤口还很疼,她哪里吃得下!
“哦,那还是别吃了,再发炎就麻烦了…”齐天平珊珊然笑着,最后那份粥就进了他的肚子!
警察一上班就来医院录口供,齐天平以她身体还未复原为借口,死命守在病床旁边,民警见他脸皮厚,也就只能任由他在旁边旁听!
民警的问题问得详尽而又尖锐,从纪如意被宋帆迷晕一直到她被救出,整个过程,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可是纪如意却想方设法地避重就轻,最后医生过来催,病人身体还未复原,所以口供时间不易过常!
问了大半个钟头的笔录,居然没有一条有价值的信息,至于那DVD里的内容,纪如意更是只字未提!
警察一走,齐天平也松了一口气!他能理解纪如意的想法,如果有些经历太过疼痛,一般都不会愿意再提起,更何况还是如此不堪的经历,所以他情愿她只字未提,他也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彼此相安无事地隐瞒过去,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民警走的时候将现场找到的手机还给了纪如意,并承诺会尽快将宋帆抓捕归案。
午饭的时候柚子和ERIC都来了,见纪如意已经醒过来,且精神状态不错,都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不知道DVD的事,所以自然以为只要纪如意出院,一切都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甚至欣喜之余开始调侃齐天平,特别是柚子,消沉了几天,见到纪如意一切如常,那心情自然是亢奋得有些反常,直接拍上齐天平的肩膀就叫:“唷……齐少爷,我真该带部相机把你这样子拍下来发给杂志社,旁白就是‘齐少为爱成痴,形色憔悴’怎么样,ERIC,那杂志销量肯定能创第一!”
“嗯哼…我认识QI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衣冠楚楚,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