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平知道这种事旁人确实无法过问,索性也不再劝,站在旁边看戏,纪如意却无法置之不理,难道真看着他们俩打到进医院?
“住手!都他妈给我住手!”原本应该尖锐的吼声,却带着一宿未睡的疲惫和因伤心而生的沙哑,地上的两个人被她这么一吼,果然停了下来。
“一个个就都这点出息?打打打……打死了事情就能倒回去吗?都已经发生的事,打架有什么用!”
“不是我要打,是他先动手!”Eric压在卓然身上,占着上风,所以见纪如意这么说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更何况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是理亏的一方!
可惜卓然不罢休,趁Eric分心之际,手臂一使力,两人翻滚一圈,直接就压到了Eric身上,揪住他的衣领,眼眶通红地吼:“我先动手又怎样?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你不懂吗?”
Eric见他不肯松手,也索性豁了出去,摁住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这是你们中国人的道理,我当然不懂!可是她是你妻子吗?你妻子叫赵梓雅,在家怀着孩子,她叫梁柚,你在外面包养的情妇!”
“放P,我从来没当她是情妇!”
“那你把她当什么?会跟她结婚吗?会对她负责吗?”
卓然一顿,气焰瞬间就泄了一半,只是想到Eric带给他的屈辱,冷言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她负责?你怎么知道她想跟我有结果?Eric你别以为你跟她上过一次床就以为自己有多了解她,我们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们的事我是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但是她的事,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你不是觉得你老婆特稀罕吗?你不是觉得你老婆怀了孩子特了不起吗?那你知不知道,梁柚那傻瓜也为你怀过孩子?只是她没有告诉你,自己跑去偷偷做了手术……”
“Eric你他妈给我闭嘴!闭嘴!”纪如意绝望吼出,像一瞬而发的利箭,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卓然松开Eric的衣领,无力爬起来坐在地上,转身看着纪如意,问:“他说的,是真的?”
纪如意想要闭上眼睛,因为她无法接受,柚子用血泪在死守的秘密,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在卓然面前,她一直记得那天在诊所,柚子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苍白死寂的脸,她说大爷的,疼死了,可是那样疼,她都情愿自己熬着,不跟卓然说。
“纪如意,你回答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纪如意缄语,看着卓然那张清冷到几乎残忍的脸,想要回答,怀里的柚子却突然挣开她的怀抱,径自跑到路边开始吐,弓着腰,手摁住胸口,整整一桌子的酒,吐到衣服前襟上全是污秽物,吐到几乎五脏六腑都翻了天…
谁都没有去扶,最后还是Eric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掏出手绢帮她擦干净嘴角的残余,转身,冷眼对着依旧坐在地上的卓然,用他少有的冷瑟口吻说:“就算做不成兄弟,我也要说,你不负责,我来负责,负责到底……”
随即便脱下自己的衬衣,不顾她身上的污秽物,用衬衣将她裹住,再轻轻将她揽到背上。
柚子完全不知自己所处的境况,竟也乖乖趴在Eric的肩膀上,嘴里唱着那句百转千回的歌词:“等你--爱--爱--爱我-哦-我-哦-我--也许只有一次才能永久--”
明明是悲伤至极的歌词,偏偏被她唱得欢快无比…
纪如意站在身后,看着Eric光着膀子,驮着瘦瘦的柚子越走越远,那义无反顾的架势,突然让她就湿了眼。
很多年后纪如意跟柚子描绘那天早晨的情景,她还是觉得Eric英勇无比,那样彪悍的一个老爷们儿,当街为她打架,光着膀子背着唱得鬼哭狼嚎的柚子走过整整一条街。
马路上车辆疾驰,有环卫工人开始开工扫地,卓然依旧维持刚才的姿势坐在地上,只是手掌撑住自己的额头,长腿弯曲,一向优雅温润的卓然,居然也有如此落魄不顾形象的一天。
齐天平站在卓然身后,晨光照在他脸上,就算再好的皮相,此刻也难掩疲惫之情。
他看了下腕表,问纪如意:“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我,我还得回餐厅把柚子吃的摊子收掉,一会儿麻烦同事就不好了…”说完便急急转身走向马路…
齐天平站在身后看着她独自一人走过斑马线,最后小跑着跑去餐厅,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感觉身后的人有多恐惧。
纪如意一路跑到餐厅,气喘吁吁,透过落地窗看向马路,发现齐天平依旧站在那里,但很快他便转身弯下腰,似乎在跟卓然说话,之后想要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可是卓然似乎不领情,绕开他的手,径自站起来,拦了一辆出租车便扬长而去…空余齐天平一人怔怔站在原地,环卫工人经过的时候还刻意朝他多望了几眼,随后他一只手插进裤袋里,另一只手捡起被他随意扔在旁边的西装…转身那一刻,西装口袋里的领带掉到了地上,他却没有发现,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诶……你领带!”纪如意一时情急,没控制住,在落地窗前喊了一声,喊完才发现音节全部散在浮散的空气里,他站在马路对面,怎么会听得见!
再看过去,一直徘徊在齐天平身边的那个环卫工人已经将那领带捡在手里,朝齐天平的背影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将领带塞进自己的衣袋里,拿着扫帚往他另一个方向走去……
纪如意空空站在玻璃窗后面,看着马路对面发生的一切,像一幕无声的哑剧,而自己仿佛站在与他不同的空间,锐气消失,连跟他讲话的勇气都没有!
盛夏的营业时间是上午10点,纪如意独自收拾完桌上的空酒瓶和垃圾,又将店堂扫了一遍,才疲倦地缩在沙发上补眠,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听到手机响起,她接了起来,是顶顶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问你起来没?要不请你吃早饭?”顶顶的声音清爽无比,如初夏的暖阳,可惜依旧照不亮纪如意晦涩的心脏,她伸了伸睡得有些酥麻的手臂,懒洋洋回答:“不了,你自己吃吧,我要回去补眠。”
“回去?你不在自己家里?”
“嗯,还在店里呢…”
“怎么还在店里?你一夜没回去?”顶顶的口气有些急了,虽然昨天是齐天平的订婚日,但她也不至于在店里耗一整夜吧。
“行了,你在店里先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过去,就这样,等我!”顶顶以不容人拒绝的口气交代完,径自挂了手机。
纪如意懒懒看了下暗掉的屏幕,将手机扔到桌上,又倒回沙发睡了过去。
初夏早晨8点的阳光应该是最好的时候,暖凉适中,光线温柔,像金色的纱幔一样笼罩在身上,顶顶轻轻走到纪如意面前,将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然后坐到她的沙发对面,静静看着对面熟睡的人。
阳光已经穿过落地窗全部撒到她身上,光影斑驳,仔细看,竟能看清她细腻脸颊上柔腻的绒毛。
就这样,顶顶干坐着整整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餐厅里的第一位员工来上班,将半开的卷帘门拉起,巨大的声响吵醒沙发上的人…
纪如意睁开眼,看到面前一脸安静的顶顶,忙爬起来,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叫醒我?”
“看你睡得太熟,没忍心…”顶顶解释,笑容就很自然地被扯了出来。
纪如意呵呵笑着,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
那员工换好工作服走出来才发现角落里的顶顶和纪如意,惊讶出声:“老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随即又看清纪如意一脸未睡醒的朦胧之色,顿了顿,用更为惊愕的声音问:“你…你们不会一夜都没回去,睡在店里吧?”
那脸上惊恐的表情,仿佛顶顶和纪如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是吧,老板,纪姐……你们俩,你们俩未免也太那什么了吧,在店里?窗口……沙发上……连帘子都没拉……天…”连连呼着,纪如意赶紧制止:“想什么呢,我一个人睡店里的,昨天收工太晚,就没回去…”
顶顶却始终笑着,完全没解释的意思,搞得纪如意的辩解完全没有说服力。
“你一个人无辜睡店里干嘛?骗鬼呢吧,纪姐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老板挺好的,你就从了他吧,他对你的贼心店里谁看不出,也就你,尽装…”
这回纪如意直接就翻白眼了,正身瞪着顶顶,吼:“你倒是说句话解释解释啊,我昨晚明明就没跟你在一起…”
顶顶却依旧笑着,眼角细长,牵起几丝褶皱,柔声问:“给你买了早饭,吃一点吗?”
纪如意看着他那皮肉奸笑,恨不能一掌拍过去,再看看旁边的同事,一脸暧昧的坏笑,一个个的,天……她这次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吃,你自个儿吃吧!”
“吃点吧,我都买了。”
“不吃啦…折腾一夜累死了,我要回去补眠,你一个人吃吧!”纪如意恨恨答着,爬下沙发就走了出去!
空剩一脸惊恐的同事和满脸贼笑的顶顶!
这丫头,你这叫解释吗?你这分明是越描越黑的趋势!
顶顶收了桌上的早餐,抓了车钥匙就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