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气!但我气的不是他,而是我这个没有用的儿子!不但保护不了自己的母亲,还叫她为自己挡箭流血,如今,生死不详,下落未明。身为人子,我不配!”
“哥,你别这么说。”花沫闻言,又止不住替花若伤心,“虽你我同父异母,但自小,静成王后就将我视若己出,若你非要说自己不配为她之子,因为未能保护好她,那我岂非更是难辞其咎。”二人遂相视而泣。
且说那日,花若与母亲一人一骑,缓缓巡着猎物踪迹而行,三两侍卫紧随其后。
二人追逐着猎物到了崖边,静成王后抬头四下望了望道:
“这猎物不见踪迹,天色倒是已经不早,安全起见,我们不如即刻返回吧。”
花若撅嘴道:“猎了一天,一无所获。不能跟得太紧,怕猎物逼急了伤人;不能近距离射杀猎物,以防猎物一息尚存,反扑来伤人……如今这又……唉,母后,都说了,叫你别跟来了你非要来,看看,这一天净在山上瞎溜达了,啥都没打着。”
静成王后道:“这打猎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是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了,这你万一要是伤着了,我可怎么向你父王交代?”
花若不屑一顾道:“嗤,父王才不会在意我这小伤小病,倒是母后您,实在是保护欲太强了,这样下去,我恐怕是连一头猎物都打不着了。”
静成王后道:“打不着也没关系啊,心意到了就成。大不了,叫他们上集市上去买几只猪来给你父王献去,他保准儿也是一样乐呵。”
花若:“哎呀,母后!这猪都是家养的,我总不能在猎场住了三两天,结果给父王猎出来几头家猪吧?这还不叫那些朝臣们笑掉大牙。”
静成王后转身看向马后,指着身后三两个侍卫道:“那就叫他们去给抓一些野物过来,给你带回去就行。”静成王后一面说,一面将缰绳收了收,往花若的马靠近了去,“唉,这些个小事,那需要你亲自动手啊。”
王后身下这马的头部刚刚挨着花若的坐骑,静成王后的左脸分明感到一股急速而来的气流,破空而来,王后转头一看,一只利箭飞旋而来!
静成王后本能地搭住花若的脖子,将其整个身子一把拉到自己身前,说时迟那时快,静成王后刚将花若的身子抱住,箭便从后穿胸而过;王后当场毙命。
上一瞬间还在抱怨母亲对自己过度保护,这一刻却只能抱着母亲逐渐冰冷的身体,花若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何事,倒是身后的侍从看出危险所在,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母子二人从马上卸下,置于一树前,而后,三人将母亲二人团团围住。
这既是场暗杀,便不会如此草草收场,想必这施行暗杀之人,早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果不其然,这围守母子二人的侍卫逐个中箭,倒毙于花若身前。花若却似失了神志一般,对眼前一切无动于衷,只仅仅抱着静成王后的尸体,口不能言。
待最后一名侍从倒毙在花若脚下,花若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起来,胸口此时传来一阵剧痛,在他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一双奇特的鞋子出现在自己眼前,再下一秒,花若便不醒人事。
“这花纹,”当下想起来,花若依然感觉这鞋以及这花纹不一般,却奈何当日本已中毒,神智不甚清楚,如今又时隔数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跟这鞋与花纹相关的任何细节,却只在心中存着一个想念,或说是一种感觉:“这鞋,不寻常,可究竟是哪里不寻常呢?”
花若百思不得解。
三人正坐着,各自思绪万千;婢女领着医官进来给季赤号脉,观察病情。只见这须发皆白的老医官,将季赤的脉象号了再三,又看了看舌相,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这才看了花若、花沫二人一眼,正欲锁眉而出。
花若、花沫会意到老先生的意思,欲随其处屋;季赤制止道:
“我知我命不久矣,有什么,你们就在这里说吧,不用避讳,像我这么个祸害之人,如今早早死了,倒也算是行得一桩善事了。”
“大王兄!”花沫不忍,眼圈又泛着微红。
花若看了看季赤,朝医官点了点头,老医官郑重道:
“恕小人无能,大人之疾,非我所能医也。”
季赤道:“多新鲜呐,我自然是知自己命不久矣,你只痛快告诉我,还有几日可活便是。我也好筹划筹划,叫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数罪并身之人别无他图,只求死前能减轻些罪孽罢了。”
医官沉吟片刻,伸出三根手指;花沫惊道:“三日?”
医官道:“若我所估不错,三日,已经是极限了。”
花沫闻言,不禁哭倒在季赤床前,医官默默出了屋去,花若上前去扶着花沫的肩膀,看着脸色逐渐变得乌青的季赤,再想想自己那依旧是生死不明的母亲,既不知如何安慰他们二人,亦不知如何才能停止责怪自己。
花沫抬起头,心有不甘道:“只可惜无风大夫不在此。”
花若愣了愣道:“她,师傅仙逝,需守孝七日。”
花沫:“那我去远郊寻刘医官来,她素与无风大夫过从甚密,或许,或许她知道些道家的医方法术,可以救大王兄一命。”
季赤一停三歇道:“别浪费时间了,我自己的命,我知道,已是回天乏术。实话说,方才那老人家说我还有三日可活之时,我还十分意外,我暗自估摸着,自己倒是极有可能活不过今晚的。”
花沫不顾季赤所言,只眼巴巴地望着花若;花若深知:“虽然可能是徒劳,但,若是不叫花若尽这最后一份力,恐怕他这辈子都会带着一份愧疚。”
如此想着,花若点了点头:“你速去速回。”
花沫闻言,抹干眼泪,夺门而出。
当然,季赤之伤已是强弩之末,刘疏桐的到来,依然未能改变这个现实。
疱房内,刘清野正在帮姐姐熬制汤药;刘疏桐向花若和花沫歉意道:“对不起,他伤势太重,伤口看似在愈合,其实是坏死;他手背上的花斑,意味着这有毒的脓血早已经血液流遍全身,再按这受伤的时间推算,恐怕是早已经累害了脏腑。我现在,只能是给他熬一些止疼的汤药,尽量减少他的痛苦。”
二兄弟闻言,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