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曜,姜曜……”姜曜回道前院,低着头擦着裤裆的尿,就听见安康大老远的招呼声。
“来了,来了,大晚上的别鬼叫了。”姜曜多少有点不耐烦的望着一桌三人,提上裤子赶了过去。
“你是不是的掉厕所了?还是喝酒喝怂了?故意躲我们哥俩?”安康拿着一瓶啤酒就冲姜曜啰嗦没完。
姜曜更是不耐烦,顺手将自己尿骚十足的手捂在安康的肥嘴上。
“你真掉厕所了?骚气死了。”安康一把把手拿开,满是嫌弃的推开姜曜。
“哈哈哈,你们喝吧,我得吃点东西了。”姜曜一见胖子嫌弃的吃不下饭,心情顿时好转,拿起刚烤好的腰子往嘴里放,正是骚气对骚气,闻不出别的味儿来了。
可嚼的正香,身子斜对的方向一瞥去,真是那漆黑茅坑边上装神弄鬼吓自己一激灵的身材高大男人。
“喂,你不吃饭嘛?瞅啥呢?能不能好好喝酒了?”单航看着叼着腰子出神的姜曜忍不住打断。
而那不远处的男人冲姜曜微微一笑,一张长长的大脸上,两个酒窝瞬间就露了出来。
“今儿是我不对,上个厕所磨磨唧唧半天,来,我给哥几个赔个礼。”姜曜故意大声的说给斜望着自己的长脸男人。
三人听着不对付,可还是举起了酒杯,能吹的吹,不能的尽力喝。喝完,姜曜将手中的酒瓶子咣当一声,直接摔在桌子上,拿起一串韭菜了一口放嘴里。
“曜哥,您这话里有怨气啊。我们哥几个对不住您了?”安康小心翼翼的问,而单航已经有点变脸。
“没。”姜曜叫着满嘴的韭菜,眼神一瞥,三人心领神会的不再言语,跟着看去,之间斜对桌的男人独占一桌,从容不迫的喝着杯中酒吃着盘中菜。
只是这夏秋相交之际的闷燥夜晚,又是喝点小酒儿,这对襟白褂儿,黑长裤,布鞋加布袜子的中年男子,在这满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眼里,属实是个怪胎。
“曜哥,和这老古董又什么恩怨,气的可是不轻。”安康挪走桌上的酒瓶,凑到姜曜耳边前小声问道。
姜曜也是憋屈,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个明白。
单航一拍桌子,起身要给自家兄弟找回场面。
姜曜虽是有气,可不能那么干,毕竟是个大人,自己出门在外,早就将老父亲那套出门不能惹是生非,一个人得做事小心的话烂熟于心。心想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何况也不是多大点事儿,顶多是自己借着酒劲儿脾气上来而已。
可就是姜曜伸手拦下单航之时,长脸男人却率先穿过来来回回的人群,拿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盛满白酒的杯子走了过来,来到姜曜身前说道:“小兄弟,刚刚是我多有得罪,属实冒昧,切勿往心里去。”
男人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姜曜心想一比我大出一轮的男人肯低下头来,再计较下去,就是自己的无理取闹。姜曜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让酒精的作用从疼痛中减少点儿,转而起身拿起一大扎啤杯倒满啤酒,一饮而尽道:“我也是喝的有点多,脾气上来了,哥您别介意,过去了就过去了。”
男人笑笑,酒窝挂在脸上说:“不在意就好,吃完早点回去吧,我的话还是要听得。”
“听得,听得。”姜曜连连点头,实在是没往心里去。
男人轻微的摇摇头,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行啊,曜哥挺会办事儿。”安康赶紧溜舔道,顺手又给姜曜满上一杯。
小破事儿过去,没人在意,姜曜心里舒坦,就任凭这单航安康两人将自己灌了一通。而谷树桐虽然不能喝,可也在这两人的算计下,喝的是七荤八素。
姜曜、树桐两人醉的不省人事,单航、安康却只是水过地皮湿。学校难回去了,单航便对付着在街边找了家小旅馆。
为了有个照应,单航和姜曜一起,安康陪着谷树桐。
姜曜是喝的太多,肚子太胀,回到旅馆就抱着马桶吐的稀里哗啦,吐干净后倒头就打起了呼噜。
单航却讲究的刷牙洗脸洗澡,才肯上床睡觉。没多久两人就鼾声旗鼓相当的响了起来。
只是这姜曜夜里再次在胃疼中惊醒,捂着罢工的肠胃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坚持起身接杯单航之前坐好的热水,可又听见临近的窗户前隐约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响。
姜曜更是纳闷,村里的夜里,虽说会有一些大学生活动,可这声音在半夜里听得却是十分的奇怪。
姜曜顺手掀开窗帘,扒着窗户看去,本以为凌晨一点的街道是乌漆墨黑的一片,可是却见着一金光闪闪的马车,光亮如斯,照亮了半条村间长街。只是姜曜再揉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细细看去,那马车竟是黄金纸糊的,而车上正是一淡妆浓抹的纸人在驾着车缓缓而行。马车过后,留在路上零零碎碎的一些纸钱,姜曜冲着纸车来的方向看去,竟看不清纸钱的源头何处。
看的细微间,纸车正好经过姜曜的窗下,姜曜将脖子伸出去几分,看的更加真实:马车上拉着金元宝、银元宝、摇钱树、聚宝盆、童男童女……
姜曜看的出奇,心里想起老一辈儿人茶余饭后提起的给死人送物件的盘缠车,心里一琢磨,便正是这般了。
姜曜心里一惊,才想起将姥姥说的半夜不要往外边乱看的话抛之脑后,赶紧要收回脖子,拉上窗帘。
可就在此时,单航睁开朦胧的双眼,打开屋里的灯光问道:“姜曜,你大晚上不睡觉,看啥呢?”
如此一来,又是开灯又是讲话,一下子就惊扰了旁若无物行车的纸人,纸人驾着车陡然停了下来,像是发现了偷窥者一般的扭过纸糊的脖子,眼睛空洞无神的望着床边的姜曜。
姜曜再也没有来得及回答单航这普通却又致命的问题,甚至连挣扎回身的机会都再也没有。就这样在空的的眼神下,自己的身子竟也如同其一样变得空洞起来,其三魂七魄都被这诡秘无比的眼神给霎时间勾走。
灵与肉分离,肉体僵硬的伸着脖子趴在窗前,可灵魂却不由自主的下坠到楼下的马车中。
姜曜知道传闻的可怕,拼了命的挣脱,却泥牛入海般的陷在这阴间宝物琳琅满目的车中无法动弹。
纸人见姜曜被困车中,扭过头来心满意足的看了姜曜一眼。
而姜曜望着那惨白的圆脸上,挂着浓重的腮红,额头上顶着一撮聚拢的小刘海,笑容僵硬如白纸,甚是暧昧瘆人。
纸人与姜曜短暂的对视,接着转过头去,挥动着脆弱的胳膊,又一次驾起马车,叮叮当当的向前行驶,车后依旧撒下零碎的纸钱。
马车向前走,想下走,可姜曜却再也无力挣脱这马车所构架的无形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