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群脸色疲惫,神色却格外兴奋的工匠,共同扛着一辆怪异的小车来到黄帝面前。
黄帝愣了愣,纳闷地问道:“这是何物?”
一个络腮胡须汉子,满脸兴奋的回答道:“陛下,此乃司南车”
“司南车?”黄帝眉头微皱,神色疑惑地端详着眼前的怪异小车。
小车有两轮,无供人驱动的把手,四四方方,乍看,就像是个密封盒,车上载着一个笔直站立的木人,木人右手前伸,独伸出食指,指向前方。
一位两鬓霜白的匠人,小心翼翼的开口介绍道:“陛下,此车能帮助我们在重重迷雾中指引方向,找出蚩尤大军的所在”
“哦”黄帝惊咦了一声,眼中迸发出喜出望外的神采。
老工匠轻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此车对金属有着强烈的感应,蚩尤一向自持五兵之锐,铜甲之坚,我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找到他们的所在“。
老人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再次讲解道:”司南车无须人畜拉动,里面部件皆采用机械构造,只要扳动这个木把,车内大小齿轮便会相互啮合运作,从而带动车轮,推动司南车“
黄帝看向老匠人手指的方向,木人身后的车面上,横放着一块五寸之长的条形木板。
匠人声音不停歇的响起:“只要将木把扳动到正对木人的位置,司南车即会自行运作”
站在司南车另一面的应龙,脸色狐疑地端详着占据木人面部大半位置的红色物体,鼻子抽动,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黄帝连日紧皱的眉头舒展,龙颜大悦,喜笑道:“好好好,诸公创此良巧奇作,皆有重赏”
闻言,一帮匠人皆是面面相觑。
看着他们脸上奇怪的表情,黄帝眉头皱起,问道:“你们怎么了?”
各匠人相互对视,你望着我,我看着你,不知该如何作答。
几秒的迟疑,双鬓发白的为首老匠,对着黄帝施了一礼,恭声回答道:“陛下,此司南车,乃是国相大人所创,我们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国相”黄帝呢喃了一声,想起闭门不出,已有两日不见的风后,急忙问道:“他人呢?”
匠人们都低下了头,默默不言。
看着他们的反应,黄帝面色不悦,心地隐约涌出一股不安,语气加重地问道:“国相大人在那里?”
众匠人慌忙跪地,额头紧贴着地面。
为首的老匠人,两眼垂泪,声音哽咽地开口道:“国相大人,他…他累绝身亡了”
“什么?“黄帝大惊失色。
在场的应龙,银灵子,炎帝等人心底震撼。
“到底怎么回事?”黄帝措辞严厉的怒喝。
匠人们小心翼翼地偏过头,视线都投向随同他们一前来的国相府老仆。
头发发白的相府老仆,身体恭伏的很低,鼻子几乎贴着地面,声音竭力保持平静地开口道:“国相大人,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绞尽脑汁,终于苦想出了司南车,随后,他又将亲手绘出的司南车草图送到巧工局,并亲自监督,终于在今日凌晨赶制了出来”
老仆停顿了一秒,呼出一口气:“司南车赶制出来时,国相大人手摸着巧夺天工般的奇作,心中狂喜,仰头大笑,不料,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不支,后仰倒地,再也不醒”。
黄帝看着木人头部的猩红之物,眼眸大瞪,身体颤栗。
自始至终保持着跪地叩首姿势的老仆,如履薄冰的说道:“陛下,国相大人生前留有一句遗言”
“遗言”黄帝的声音中,突显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密不发丧”老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密不发丧”黄帝声音颤抖的轻声道,怔了怔,良久,莫名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也不叫他们起身,而是神情落寞的离开,留下了一句不轻不重,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晰入耳的感叹之音:”生前乃栋梁,死后亦忠骨“
在场诸人,无不动容。
司南车造制出来后,集结好的黄帝部落大军在司南车的指引下,碾碾转转,终于穿过了重重掩掩的浓雾,找到了蚩尤大军的驻扎营地。
黄帝高举轩辕剑,神色凛然地大喝道:“将士们,举起你们手中的武器,保家卫国,誓歼外敌”
“保家卫国,誓歼外敌”震天动地的怒吼声,响遏行云。
前驱的熊、虎、豹、狼等猛兽率先扑向蚩尤大营。
手持木棒、木矛、石质与骨质武器的士卒前赴后继的冲杀而去。
中军账内,听到惊天动地杀喊声的蚩尤,手持着虎魄刀跑出了账外,。
望着四面八方如滚滚潮水般呼涌而来的黄帝大军,蚩尤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虎魄刀,大踏步的冲杀了出去。
一同出账的夸父,风伯雨师,神荼、郁垒等人,看着身先士卒的王上,各自心领神会地施法杀敌。
一路狂奔向黄帝大军的蚩尤,口中不停的高呼,声音悲怆愤怒:“九黎诸族的勇士们,如今我们退无可退,唯死战尔”。
随着王上的不停高呼,此悲怆之音几乎传遍了整个九黎营地,本是节节败退的甲士,受此鼓舞,血管贲涨,战意昂昂,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矛、戈等武器,朝着冲杀而来的猛兽敌军挥砍劈刺而去。
如今的九黎甲士不再是为了攻城拔寨而战,而是为了生存,为了能活下去而战,退无可退,唯有死战,此之谓:背水一战。
那一晚,后卿深夜突访王上大帐,对蚩尤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倘若黄帝大军能够在三日内,突破遮掩的迷雾,冲杀我军,王上务必身先士卒,口中不停高呼:‘退无可退,唯死战尔’到时,不仅能解此围,而且还能重创黄帝大军。
一向对国师后卿深信不疑的蚩尤,对此也是小心的追问道:“国师,真能如此?”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对黄帝大军能够在短短三天内冲出迷雾的发问,也是对自己此举的发问。
后卿明白王上心有疑虑,他笑了笑,胸有成竹道:“王上,我九黎大军有五兵之锐,铜甲之坚,军中甲士更都是身强体壮的健硕儿郎,本身的战斗力就远远超过黄帝部落的士卒,上次的溃败,内则是我军本身存有隐患,外则是敌军的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倘若黄帝真的来了,到时,只要王上身先士卒,口中高呼那八个字,就定能大挫敌军“
想不到,那晚后卿的一番话,竟在今日一语成谶。
蚩尤心底由衷地感叹道:“国师,真乃神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