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晖瞥见角落里一位红衣卷发女郎，天羽不确定那投来的目光是带有好感还是好奇，不过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她在看他！
无疑，天羽在人群中是很“特别”的，你瞧，那些个粗狂的汉子个个西装革履；那些个美丽女郎个个油头粉面。
你再瞧这剑客，套着一件不知什么皮做的外套，内加一件残破的衬衣。最惹眼的还是背上背着的那包裹，裹得严严实实，连上酒吧喝酒也背着，似乎在告诉全世界——这东西他妈的对我很重要。他似乎刚洗过澡，身上薰衣草沐浴露的余香还未全部散去。
嘿嘿！
全身无不透着“俗气”！
那红衣女郎注意了他很久，自打天羽进门，她的一双眼睛再也没离开过他。红衣女郎缓缓起身捏着，对，是捏着，像捏着一片树叶一样捏着酒杯，走着猫步向天羽走来。
再淡定的男人在面对如此尤物时也不免心花怒放，天羽也不例外！
“你似乎只喝得起一杯最低劣的酒，”红衣女郎面对他微笑，露出一排洁白而不整齐的牙齿。
“有杯低劣的酒也好过没酒喝，不是吗？”天羽轻笑，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请你喝酒，足够的酒，”红衣女郎直勾勾地瞥着他，她或许不是一个放荡的人，但人有时情难自禁。
“我的酒量一向很好，只怕到我喝足时，你就变得身无分文了。”
“那又何妨！”
“你我萍水相逢，你对我实在太好了些。”
“世上的人原先岂不都是萍水相逢的，远的不说，就拿母子来说吧，孩子在降世之前与母亲又何尝不是萍水相逢呢？”
“哈哈哈......”天羽开怀一笑，“想不到你一个女儿家竟有如此见地，倒是我浅薄了。”
他们没有问彼此间的姓名。他们知道不能问，因为河西镇“不打听、不透露”的规矩谁也不能破。
“这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红衣女郎说，“我那住处虽不算雅致倒也还算干净，你若不嫌弃可到我那里喝个痛快，如何？”女郎眼里透着几分恳求的神色。
天羽蹙蹙眉，愣了愣。红衣女郎接着说，“你有顾虑？呵呵，没想到像你这样的男人也难免流俗......”
他喝光杯中酒，轻笑，“姑娘对我真诚相待，我已感激不尽，可我不能不为姑娘的清白着想呀！”
红衣女郎捂住嘴咯咯地笑，“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好了，我心自清白又何惧流言蜚语。再者，河西镇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天堂？”
天羽看不透眼前的女人。世上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请客喝酒，或许那女郎是在夜晚酒吧的霓虹灯光下意乱情迷了，但是天羽知道那绝不是一个尤物简单的意乱情迷。她那迷人的身姿背后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天羽熟悉极了，在紧要关头他总能一眼瞥出端倪，这种异于常人的敏锐一次次让他从死亡的牙缝里逃生......
“哈哈哈......”天羽轻轻挽住她的肩膀，“我若是拒绝，那我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红衣女郎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显然对陌生男子的搂抱有些不适应，不过她没有拒绝，而是轻轻搂上他的腰。“走吧，到属于我俩，只属于我俩的地方开怀畅饮。”
他俩相依着走出酒吧。吧台上的酒保吐掉牙签，摇摇头说，“得意吧，不知死活的家伙！”
***
红色的蜡烛映射出房间的摆设，红色的窗帘使人眼花缭乱，斑斓的地板擦得一尘不染，一股兰花香气弥漫着，但是如果嗅觉足够灵敏的话兰花香中夹杂着一股淡末的血腥。撑起油灯的是一张做工精致的檀木茶几。
红衣女郎搀扶着天羽坐在茶几边的草席上，而后从酒柜里拿出一堆酒，倒了两杯，“这是西域最有名的葡萄酒，有钱也未必喝得到。”说着，端起酒杯凑到嘴边抿了一下，看不出是否喝进了腹中。
酒杯凑到嘴边，红衣女郎斜眼瞥了一眼，天羽牙缝间嗖地吸了口气，似要说什么，嘴边的酒杯轻轻放了下来。
红衣女郎目光黯然，“这酒不好喝吗？”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温柔了。
“美人、美酒、红帘、红蜡都有了，现在只差一个红盖头就能拜堂了。”
“是都有了，”她装出生气的样子，“可有人偏偏要嫌弃。”
天羽咧嘴轻笑，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红衣女郎看着露出甜美的笑容，仿佛那一秒就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不过幸福的笑容很快被一种扭曲而怪异的神情所取代。
撕下伪装的面具，红衣女郎阴冷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全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犯贱！”她掀开红裙，雪白的大腿上绑着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枪，轻轻抽出在指间耍了个漂亮的姿势，对准天羽的脑门。
很显然，她还想再玩会儿，并不急着干掉天羽。
红衣女郎捏起酒杯轻轻松手，咣当一声酒杯砸在地板上，酒水洒了一地，杯子没碎，滚了两圈，安静了。
“哦，忘了告诉你，”她左手轻轻抚摸天羽的脸颊，右手拿着左轮枪，“这酒有毒，啊哈哈，啊哈.......”仿佛这是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要杀我？”天羽毫无表情，他像以往无数次面对危险时一样表现出沉着、冷静。
“忘了自我介绍了，”她打开一瓶新的酒，倒了一杯一口喝光，“这瓶没毒，要不要来一杯。”
天羽点点头。红衣女郎倒了一杯给他。
“你还没自我介绍呢？”天羽一口喝光杯中酒，而后自己又倒了一杯，一口一口慢慢品尝起来。
“我是赏金猎人，哈哈哈，多么高尚的职业呀，”她似乎很陶醉，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打火机打了三下才点燃，一口浓烟吐在天羽脸上，而后又抽出一根塞在天羽的嘴里，为他点燃。
“赏金猎人，”天羽吐出浓烟，“这么说我是死定咯！”
“不可否认你很有魅力，”红衣女郎顿了顿，“但是三十万这个数目也不低，钱与色我向来都是选择钱的。”
“你知道我？”
“你什么意思？”
“我是怕你认错了人。”
“不，我从未看走过眼，”她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剑客天羽，见过你的人不多，没听过你大名的却一个也没有。说实在，我现在似在做梦，大名鼎鼎的剑客天羽就这样落到我手里了？人有时候真会他妈的走狗屎运......”
“你了解我的一切，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对我似乎有些不公平。”
“也对，你快死了，而且是死在我手里。剑客天羽怎么可以死得不明不白呢？”
“你的废话似乎太多了一些。”
“瞧瞧，你倒是急着送死啊！”她顿了顿，“飞红，我叫飞红。”
天羽随意扔掉烟头，猛喝了一杯，没有看她，也不言语。
“我说了我的名字，你为什么没有反应？”她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仿佛受到了亵渎。
“我想知道的并不是你的名字。”
“那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你的同伙。”
“你怎么知道我有同伙？”
“直觉。”
飞红咯咯地笑起来，“直觉，笑死我了，想不到这样的话居然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而且这个男人还是闻名天下的剑客天羽......”
“滚出来吧，”天羽摇晃着酒杯说，“何必像老鼠一样躲在狭小的幽暗里呢？”
砰！
厨房的门被一脚踹开，三个男人凶神恶煞地走出来，手中的左轮枪已开好保险。其中一个年经较大，看样子四十出头了，一头又硬又粗的黑发像刺猬般往上翘；一个年经较轻二十来岁，穿一件牛仔外套。皮肤黝黑，肌肉凸显，无不透着健硕之美；另一个三十左右的年纪，扁平的鼻子看起来像非洲佬，一双长臂瘦得像蝎子钳，不过没有人敢小瞧了他，因为瘦长的手臂本身就是武人的一种优势。
“红姐，”年小的狐疑地瞪着天羽，“你没下药吗？”
“下了......”飞红不容置疑地说。说完，她警觉地瞧着天羽，因为药效是该发作的时候了。
“我与你们素无恩怨，”天羽目露凶光，“你们为什么要害我？”
“少他妈废话，毙了他，”长臂男举枪，这时他们看到了此生最诡异的事——长臂齐肩被割下，但是他们居然没看见长臂是如何被割下的。
飞红似见到了鬼，猛退了两步，手中的枪忘了开，惊恐地瞪着天羽，“你没有中毒？”
天羽打了个嗝，一口水吐在飞红的脸上，只见飞红脸上缓缓滋裂，一声尖锐刺耳声从她喉里发出，手中的左轮枪落地。皮囊慢慢腐烂露出渗人的牙齿、森白骨头。
“杀了他......”
砰砰砰......
一通猛射。“停停......”刺猬头最先反应过来，茶几上的酒瓶碎了一地，茶几边缘缓缓滴落着酒渍，而天羽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年纪小的顿时慌乱起来。
“别慌，背靠背，快，”刺猬头命令道。三人背靠背，避免腹背受敌，而巴掌大的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难道凭空消失了。
飞红的样子恐怖至极，她颤抖着摸索四周，摸到了坠地的左轮枪，恐怖地吼叫，听不清在叫什么。
砰！
子弹穿透心窝子。
飞红倒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啊......”
三人大吼，乱枪扫射，窗玻璃噼啪粉碎，瞬间红帘千疮百孔。
这时屋内变得异常的安静，只有三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阵风吹起，千疮百孔的红帘掉下，只觉一道黑影从红帘背后闪过，三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瞪得斗大。
少顷，三个头颅滚落，而身躯似被钉在了地板上般，一动不动，只有脖颈上喷出血来。
天羽轻轻关上房门，点燃一根雪茄，缓缓走下楼梯来到大街上。
夜晚的河西镇依旧热闹。
远处时不时响起枪声，没人在意。
冷风仰面吹来，天羽吐出一口浓烟，紧了紧身上的皮革，向河西镇的边缘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