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王就是边城王,说句话处处是坑,”天羽被靠在马车上,木板吱咣一声断了一块,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边城王极有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翠云说,“所以我们必须成功。”
她的同伴们连连点头,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
“准备,”翠云命令道。四个杀手做好了往前冲的准备,“开始,”翠云下了第二道命令。这时翠云和另三位杀手蓦地起身朝聂二出声的方向猛开枪,借着猛烈的枪火,那四个早已做好了准备的杀手猛地往前冲去。
子弹飞掠、沙尘扬起,那四个杀手数着子弹的颗数,在最后一声枪声还未消散时猛地闪入绝佳的藏身位置,朝着临近了的聂二隐身处猛开枪。
身后的四杀手同样借着同伴的火力,急速向前。两波轮转之后,与聂二的距离缩短了一半。
“剑客,”翠云盯着天羽,低沉着声音说,“我们转移他的注意,你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杀了他。”
“你是翠云,”天羽狐疑地瞪着眼前戴着木制漆白了的面具的女杀手。
“翠云,”她漫不经心地说,白色面具里的两个黑瞳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翠云是谁?是你的爱人吗?”
“不是,”天羽顿了顿,“是一个恩人......”
沉默片刻,“好,”天羽说话间已经起身,“你们吸引住他的目光,我去杀了他。”
夜色朦胧,只有急速的火光充斥着黑色的旷野。
绿娥站在窗边,下嘴唇已被她咬出了血,十指相扣,染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血肉里,皮肉间渗出血来,丝毫没觉得痛。
看着聂二趴在一个凹地里,头上子弹横飞,她的一颗心比挨了刀子还要绞痛。
突然,绿娥张大了嘴巴,空气倏地停顿,她快窒息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像一匹狼一样悄无声息,轻轻逼近聂二的天羽。
片刻,绿娥缓缓镇定下来,她开始寻思着如何才能帮到聂二了。扭身,这时才发现一双腿已经麻木了,踉跄着扶住墙壁才没有倒地。她一瘸一拐地蹒跚着,一双眼睛像鹰般扫寻有用的工具。
走进厨房,拿起那把插在菜板上的菜刀,绿娥比划了两下,那力道连只蚂蚁也砍不死。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珠子倏地睁大,慌慌忙忙地走出了厨房。
在床边蹲下身子,往床底看了看,一个积满了灰尘的木匣子在远处。绿娥伸手,还差半条胳膊的距离。她猛地趴下,上半身伸进了床底拿出木匣子。胸前已沾上了一片灰。
颤抖着手打开木匣子,里头是一把银白色左轮枪。绿娥轻轻拿起,极不熟练地打开保险。枪在那双洁白而纤细的手里显得很变扭,像一只猴子骑上了马。
走到窗边,天羽快接近聂二了,而聂二却毫无察觉。绿娥嘴巴抖得厉害,双手紧握枪柄,朝着天羽的方向,猛地开枪。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开枪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六颗子弹打光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依旧猛地扣着。
聂二发现了天羽,猛开了几枪,眼睛时不时看向绿娥。“绿娥,”聂二大吼,像一头爆发的狮子,“快趴下,趴下.....”
砰砰砰......
随着一通枪声,玻璃窗咣当一声碎了一片,绿娥身子软瘫着倒了下去,不过她扶住了窗台,不让自己倒下。她的呼吸变得沉重,目光紧紧盯着无能为力的聂二。
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流出暖洋洋的血。
绿娥身子软了下去,眼睛慢慢变得空洞。
死是世上最小的事,它的可怕之处只在于让活着的人难以忘怀罢了!
绝佳的机会,趁着聂二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天羽挥动长剑掠身而起。聂二猛地起身,眼前拂来一阵带着沙尘的邪风,看不清天羽在哪里。
聂二胡乱开了一枪。夜色本就朦胧,加上诡异沙尘,远处的八个杀手看不清聂二和天羽谁胜谁负。
片刻,沙尘散去。天羽怀抱长剑,定定地站着。身旁的聂二面部朝地,四平八稳的趴着。看样子是死了。
八个杀手急速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聂二,其中一个还想补上两枪,天羽猛地瞪着他,“他死了,应该得到尊重,如果你执意要开枪,那我也只有拔剑了。”说着右手抚上了剑柄。
“好了,”翠云瞥了那杀手一眼,“任务完成了,我们走吧。”
“请,剑客,”一个杀手做出请的手势。
天羽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向前走了两步,背后传来打开左轮枪保险的吱嘎声。他猛地回头,十六把枪正突兀地指着他。
“什么意思?”天羽拿掉面具露出瘦削的脸颊,眼神没有太多的波动,这样的结果他早也料到了。
“当然是要清理垃圾了,”一个杀手说。
“十六把枪,八个身怀绝技的杀手,看样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活不成了,”天羽顿了顿,“不过,我想死个明白,这点临终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翠云依旧低沉着嗓音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是翠云,对不对?”
缓缓拿下面具,面无表情地盯着天羽,“不错,我是翠云。”
虽然天羽早已料到,但在真相揭晓的瞬间还是愣了愣。这世界已经不能再用眼睛看得清了。
谁能想象众人眼里卑贱的小姐,既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当日为什么救我?”天羽瞪着翠云,想从她的眼里找出一点往日的神情,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那双眼里除了冷漠,再也没有别的了。
“你猜不到吗,”翠云看着他,“你是剑客,这就是原因。我只不过是为主人的大业增添一丝胜算罢了。”
天羽冷笑,似在自嘲,“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明白了就上路吧,”一个杀手冷冷地说。
“这么着急吗?”天羽瞥了他一眼,露出杀气。
“你怕死?”杀手用嘲讽的口吻说。
“你不怕?”天羽反问。
“你猜?”
天羽吃吃地笑,“我猜你怕。”
“哦?何以见得?”
“没法证明了,”天羽摇摇头,“因为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杀手咯咯地笑,面具抖得厉害,似乎快掉下来了,“或许你说得对,可是你的死我却很清楚,知道这点就够了。”
砰!
一声枪响。
片刻,天羽依旧完好无缺地站着。
翠云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见刚才说话的同伴爆了头,黏糊糊的血混着脑浆从醒目的口子里流出来。
砰砰砰......
一睁眼,六声紧凑的枪响。子弹穿过脑壳,发出扑地摩擦声,六杀手倒了下去。
天羽身形一抖,已到翠云跟前,两把左轮枪倏地从她的手里飞了出去。她瞪着天羽,眼珠子快暴了出来。
“翠云,”聂二收起左轮枪,点燃一支烟。
声音从翠云的心底炸开,神情倏地僵在了脸上,她猛地转身,看见聂二吐出浓烟,一双野兽般凶狠的眼瞪着她,翠云一阵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戏剧性,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剑客的剑震晕了我,”聂二定定地看着天羽,“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不杀我,当你们举枪指着他的脑袋时,我明白了!”
天羽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着,搜遍了全身,没有火。“借个火用用,”他看着吞云吐雾的聂二。
聂二掏出打火机扔了过来,天羽接住,打了两下燃起长长的火焰,差点烧了他的眉毛。
“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聂二轻笑,“刚才还差点烧了我的胡子呢。”这时聂二变得忧伤起来,猛地拔枪直指翠云。
“等等,”天羽冷冷地看着聂二,“你要杀她,我就杀你。”
“你他妈有病吧,”聂二大吼,“她刚刚差点要了你的命!”
“可她也救过我的命,这个恩情我不可以不还。”
“好,”聂二收起左轮枪,“我们扯平了,不过我要提醒你,最好带着她离开边城,因为下次见面我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说罢,丢下二人缓缓朝着唯一亮着灯的那扇窗口走去。模糊的背影慢慢融入朦胧的夜色中,像一匹孤独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