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躺在岸边,黑发被水打湿,纷乱地贴在秀气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在沉睡。
她此时脑中一片混乱,觉得自己是被水怪攻击了,至于后事如何,她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余溪运气好。
她并没有被水怪袭击,水怪只是浪花掀得太高,被旁观者误认为是什么怪物的身影。但她灌进不少水,而这片水域的水有一种奇效,是她不知道的。
喝下这种水的人,都会昏迷不醒,直到在自己的梦境中走出来,看清自己内心所想。定力不佳者,将永远都无法醒来。
另一边,白旭正暗自焦急,不知余溪去了哪里,又怎么会这么久不回来。想去找她时,又被星沐软软的声音喊住:“要走了?你去哪里?”
白旭回头,看见星沐靠连浅十分近,神情憔悴且惹人怜爱,而连浅似乎也没有想躲开的意思,他突然一阵高兴。
“我去找余溪。”他加快脚步。
可想起余溪的话,他又纠结一阵,最终决定跟上人群,并沿途做下标记,方便余溪找他。
你一定要快点回来,余溪,我在等你。白旭默默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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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溪睁开眼,片刻后惊讶地张大了嘴。
眼前的情景,是她从小门走出的必经之路,学校就在眼前,而前方正在经过的人,是连浅。
她惊讶地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校服,时间是早上六点五十,她上课的时间。
脚步似乎不听她的命令,朝着前方走去,快要踏出小门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前,余溪又愣了。
连浅看到她,十分和煦地朝她笑了笑,眼里满是温和。
余溪走上前,直到与他并肩。他离她很近,余溪慢慢松开紧抓外套为裹住自己挡风的外套,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吹过来的冷风,都暖了。
又一阵风吹来,余溪狠狠地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正在感觉似乎有点疼又好像没感觉中犹豫,连浅突然转头看着她,清晨的阳光恰好洒在少年的脸上,好看得令她一阵恍惚。
余溪不再乱想,管它是不是真的,这么逼真的机会来了,就好好珍惜,圆了那么多年未完的夙愿罢。
他们过了马路,到了学校门前。一阵调皮的风吹起连浅的头发,余溪转头看着他:“有头发翘起来了。”语闭已经踮起脚伸手已经抚平连浅翘起的头发。
连浅没什么特别表情,唇角微微抿出一点温柔。她有点紧张,却十二分的开心。哦,温柔无罪。
满意地端详他一阵,心里满是甜蜜。
上楼梯他也配合着她的步伐,她暗自觉得好笑,开口问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问题:“你家来学校不走那边啊,怎么今天走到这边来了?”
连浅脸红了红,模样可爱道:“就随便走这边。”
她追问道:“可你家不是在...”
连浅声音大了一些:“那只是我家的第五套房子。”
余溪开心地笑了,心中柔软不已,这个时候的他,就是她喜欢的模样。帅气,爱耍点嘴皮或者小聪明,又有点害羞。
接下来是一天的课程,余溪努力集中精神,可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他,她转头的角度居然都习惯了。
他也在看她,两人对视一眼,余溪感觉脸有点红,急忙转过头去。幸福感却在心里蔓延,这样很好。
下课一个她不大喜欢的同学来打趣她:“我看连浅上课在看你哎。”
余溪点点头,突然浑身一紧。
不对,不是这样的。
她分明记得,这句话不是这个时候跟她说的,而是再后一点说的。
余溪环顾四周,同学和老师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可仔细看去,却还是发现他们看起来有点奇怪。
上课的时候她觉得很快,又很恍惚,像是什么都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余溪冲回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随便找出一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书上一片空白。
她的脑子亦是一片空白。
我明明在书上记了笔记,可是,怎么会是一片空白?
她就拿着书愣愣地站了好一会,脑子转不过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世界一片模糊。连浅从她身后悄悄靠过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怎么了?”
余溪受惊,猛一回头,看见连浅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控制不住泪水,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任由泪花落下。
她哭得累了,眨眨眼抬起头,正好瞧见连浅目光游离,她又是一愣。
他们就在教室,可没有一个同学注意到他们,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不说他们有多明目张胆,光是连浅就是许多人关注的对象,可此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
连浅伸出的手冰冰凉凉的,可她记得他的手一向是最暖的。那个冬天,都是他暖暖的手握着她冰凉的手,帮她捂热。
余溪惊喊一声,躲开连浅,感觉恐惧爬满全身,这个世界,很奇怪。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她的记忆开始错乱。
“我是连浅啊,余溪不记得我了吗?”连浅声音从未这样柔和,却让她脊背一阵发麻。
有什么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他们又是什么?是我的梦还是我的幻境,还是另一个世界?
她想要跑,却挪不开脚步。她不能动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连浅。
不,他不是连浅。她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你不想留下来吗?你不是总是想回到这个时候,抱住他,再也不放手吗?”她心中盘桓了多年的想法被清晰无误地说出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
想啊,当然想。多少个日夜她的所思所想,她多想要的人,她只想要的人。他是她的欲。
不,不行。这都是假的,我不应该留下,我应该活下去。
最后的理智,请不要走。
让理智战胜情感。
她深呼吸,直到头脑清明。
连浅又过来,想要碰到她。恐惧使余溪不知所措,猛地回头躲避得时候不留神狠狠撞上墙壁,墙壁硬得像铁,她片刻后便眼冒金星。
剧痛袭来,余溪只能紧紧护住自己的头,疼得无法发出声音。她浑身都在发抖,她没有力气了。
她身上的戾气此时散发到空气里,她心里的执念,痛苦,她突然觉得自己变轻了。
心里藏着不说或者说了没用的东西,也许都是每个人身上的戾气。但那有什么必要呢,人活着一辈子,就该带着这样一身戾气离开吗?行乐该在当下,不该在地下。
而少女轻轻倒在地上的瞬间,四周的一切随风飘散,仿佛不曾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