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她问月筝,月筝都是不肯明讲的,只敷衍地说兰音动不了她,要来硬的她也不会输,可是心里的苦却一句都不肯说。
“雪笙姊,你别替月筝姊烦恼了,月筝姊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准她还会让兰音觉得头疼呢!”云妞笑道。
雪笙怔怔出神一笑。
她比云妞更了解月筝的个性,月筝本来就比她坚强,确实不至于像她那样吃亏受辱,但是,那也只是外表看起来的模样。
她心知月筝对凌芮凰有情,而这一份原本属于月筝的幸福却被她夺走,感情深厚的姊妹从此生分了,她要如何才能纾解月筝与她的心结?
“六爷回来了!”
粉儿轻快的喊声将她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凌芮凰含笑走向雪笙,雪笙自然地替他脱下外袍,服侍他净手。
“今晚吃什么?”
他低头看她,微笑地轻抚她的脸颊。
“粉儿和云妞都已经准备好了,六爷请用膳。”
雪笙偏一偏头,以疏离分隔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起坐下来吃。”
丫鬟通常不能与主子同桌用膳,但是雪笙一进“翔鸾阁”,凌芮凰就为她打破这个规矩,他一定要拉着她一起上桌才肯吃饭。
粉儿和云妞一开始很诧异凌芮凰那么宠雪笙,几乎不把她当成丫鬟使唤,这是从前月筝在的时候也没有的待遇,但是眼尖的她们也发现六爷对雪笙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即使当着她们的面也会用饱含深情的眸光凝视着雪笙,而且总会对雪笙有些亲密的举止,几次还看见六爷偷偷亲吻雪笙的脸颊,这些她们看久了都习惯了,心中也暗暗有底,雪笙日后将有可能是她们的小主子。
“我还不饿,六爷先吃吧,我去把廊上的丝线收一收。”
月筝的事情让她内心的软弱和伤感纠缠郁结,只想先避开他出去透透气。
“雪笙姊,那些丝线我们去帮你收,你还是陪六爷吃饭吧。”
粉儿和云妞把酒菜布好,然后推着她坐下,笑着并肩走了出去。
雪笙避开凌芮凰凝视的目光,挟了菜轻轻放进他碗里。
远方传来阵阵雷声,凌芮凰侧耳倾听,轻轻笑道:“惊蛰闻雷米如泥,看来今年农家要丰收了,今天下午在宫里也听到几声雷,皇上心情大好。”
“今日进宫见皇上,有什么新鲜事吗?”雪笙淡淡笑问。
最近,王爷带他们兄弟几个进宫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她心中暗暗猜测,若不是与前途有关,便是与婚姻大事有关。
“皇上有意在我们四个兄弟当中挑选一个驸马。”凌芮凰低低说道。
“谁的驸马?”雪笙暗暗一惊。
“香淳公主。”
雪笙怔了怔,面带忧色地问:“六爷觉得最有可能的人选是谁呢?”
“不是大哥就是四哥,我和五哥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他以为雪笙担心他会被选为驸马,低声一笑。
“大爷和四爷?那风竺和花竽岂不是要遭殃了?”
想到风竺和花竽将被一个那么尊贵的香淳公主压在头上,她的心情更加忧烦。
凌芮凰靠近她,在她耳旁轻声说:“你能不能不要都想别人的事?想想我的事可以吗?”
雪笙咬了咬唇,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凌芮凰深深凝视着她,感觉得到今天的她态度又冷冷淡淡的了。
自从把她接过来以后,她的心情就时常这样起伏不定。
她细心地服侍着他,和粉儿、云妞相处也很融洽,只是每一次当他想要拥抱她时,她就会刻意地闪避开来,好像不喜欢他的亲吻和触碰。
他弄不懂雪笙,有时候她是那么温柔可人和善解人意,但有时候却又冷漠得宛若冰雪,他弄不清她对他的感情,明明感觉得到她对他隐密而强烈的爱意,但是却总是与他保持着不能逾越的距离。
然而,她愈是捉摸不定,他就愈是深深为她疯狂。
“雪笙,我已经跟娘说了,要将你收房为妾。”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六爷已经说了!”雪笙悚然一惊。
“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凌芮凰蹙眉,语气肯定而坚决。
“我不要!”她慌张地摇头。
凌芮凰浑身僵住,蓦地看向她,眸光幽暗。
“为什么不要?”他满心期待的可不是“不要”这两个字。
雪笙颓然闭目。
虽然接受凌芮凰的爱是很简单的事,眼前的幸福唾手可得,但是她心中对月筝的内疚和不安让她始终不能释怀,无人能了解她迷茫而混乱的心事,凌芮凰也无法体会得了她的种种无奈。
“六爷,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别过脸去,漠然说道。
“你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凌芮凰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怒声逼问。“你到我身边三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是一直在躲避我!我已经给你足够的时间了,你现在还跟我说没有准备好,你究竟要我等多久?”
雪笙的目光有些呆滞,淡然地说:“月筝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六爷,当初我就跟你说过了,强扭的瓜不甜,我怎么能在扼杀了月筝的幸福之后,还快乐自在地享受着我的幸福呢?”
“就算不把你和月筝交换过来,月筝也不会得到你所谓的幸福,因为我爱的人只有你,从来都不是她!”
凌芮凰眼中充满愤怒和心痛,低哑地喊。
雪笙知晓他对她的感情,她一直在麻木自己混乱的心,如果现在她真的同意让凌芮凰收房为妾,她不敢想像对月筝来说会是多大的伤害。
凌芮凰用力将她拥进怀里,缓缓地说道:“雪笙,现在父亲已经在为大哥和四哥娶妻的事作安排了,接下来很快就会轮到五哥和我,所以我必须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在『翔鸾阁』里先有个地位,以后娶进来的正室就不会太轻视你。当然,如果你可以先生下我的孩子,你的地位就会更稳固,你能明白吗?”
雪笙抬眸望着他,他眼中尽是清澈的诚恳之色,因为爱她,所以那么费心地替她安排,然而幸福就在眼前,她却不敢伸手去接。
她硬着心肠,语气森冷地说:“六爷,我不要,我不要当你的妾。”
凌芮凰蓦然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眸中充满着错愕和不可置信。
“我真不敢相信。”
他的声音空洞,寒冷似雪。
雪笙缓缓在他腿边跪下,哽咽低语:“我还是当六爷的丫鬟服侍六爷吧。”
“我最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可是我却碰也碰不得。”凌芮凰心灰意冷的心痛夹着唇齿间的冷笑逸出口。
雪笙的手指攥紧如雪的衣裙,微微颤抖着。
凌芮凰没有叫起她,迳直走出主屋,走出“翔鸾阁”。
雪笙望着他冰冷的背影,胸口一阵翻搅般的疼痛。
她不但伤害了月筝,还伤害了凌芮凰,她觉得自己手中好似握着利刃,伤害的都是她最爱的人。
自此以后,凌芮凰不常留在王府里,更不常留在“翔鸾阁”里,他也从此不再提起纳雪笙为妾的事,真的如她所愿地与她维持着主仆的关系。
雪笙原以为在她那样伤害过他之后,他对她的热情或许会慢慢消减,但是,并没有,他总是在她转身时深深地凝视她……
乞巧节之后,风竺被凌芮玄送给好友宫少爷的事震惊了老夫人,花竽、雪笙和月筝也都不敢相信风竺竟然会被送离开了王府。
老夫人虽气愤不已,不过花竽怀孕的消息又让老夫人宽慰了不少,但也因为花竽怀的是四爷的孩子,让老夫人和香灵夫人起了几次冲突。
失去孩子的阴影始终盘踞在老夫人的心底,她总是担心花竽的孩子在王府的妻妾争宠中会保不住,所以极力希望凌芮希把花竽带离开王府,才好安心地生下孩子,就在凌芮希和母亲香灵夫人发生一次激烈的冲突之后,凌芮希毅然决然带着花竽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四大丫鬟走了两个,只剩下月筝和雪笙了,但是她们两人也并没有因此感情变得更好,那一份疏离始终都存在着。
快到中秋时,王爷命每个儿女写十道灯谜交出去,好在中秋家宴上一起猜谜同乐,凌芮凰写好了灯谜,要雪笙替他送到王爷那儿去。
雪笙才刚走出“翔鸾阁”,就看见兰音气急败坏地朝她走过来。
“雪笙,月筝只写了六道灯谜人就跑了,你快来帮忙再填四道上去,要不然五爷可交不了差了!”兰音气冲冲地喊着。
雪笙微微疑惑。
“月筝怎么了?想必又是你找她麻烦,惹她生气了吧?”
兰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你错了,这回惹她生气的人是你,可不是我呐!”
“我怎么惹她生气了?”雪笙心生不悦。
她最讨厌兰音这种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人。
“我只是把白姨娘对我说的话告诉了她而已,哪里知道她一听完就气白了脸。”
兰音耸耸肩,笑意更浓。
“你说了什么?可别胡乱造谣。”雪笙极力克制着怒气。
“六爷将你收房为妾的事是白姨娘告诉我的,这有假吗?难不成是白姨娘造的谣?你自己算计了自己的好姊妹,还装什么装啊!”兰音扬着脸冷笑。
雪笙似五雷轰顶,耳中嗡嗡地响着,一颗心直直坠入不可测的深渊。
她心中惊悚不安,丢开兰音,焦急地想找到月筝解释清楚。
但是月筝不再见她。
几日后,凌芮敏在庞大的车队护送下离开了王府,前往渤海国和亲,而同一个时间,月筝也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而雪笙,再也无法从愧疚的伤痛中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