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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夏日昏昏

站在秋的门槛上回头看这个夏天:形态颓靡,质地单薄,只余下飘渺的叹息。

“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不分晨昏,只和凉席最亲。还了半年多瞌睡债,且付的是高利息。

张潮曰“读史宜夏,其时久也”。经史子集,一向离我甚远,如同古人高远超逸的情怀,我深慕却远之。也有一摞摞书,叠在枕畔,堆在桌角,散在地面。一一取来,眼花缭乱。翻不到几页,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莞然。

安逸滋养着我的懒散,茁壮如窗外的烈日。白日里挥舞着球拍,打球打到到汗如雨下,夜深人静的眼睛,对着的是电视连续剧,惧的是电脑上空白的页面。手指在键盘上的舞蹈,日益生疏,不再曼妙。偶尔,当走进别人姹紫嫣红芬芳扑鼻的文字花园,也会羞愧。可这愧悔和随即而生发的豪情,犹如黄昏的云霞,从绚烂走向凋残,瞬息消散。

我已经习惯性的原谅和纵容自己。就像,刚刚明确,添置的是今夏“最后一件”华衣,可瞅中了一件还是要理所当然的出手。女人和衣服的爱情,没有最后,只有最爱。一生一世,爱不完。所以再烈性的天气,依然割不断我流连商场的兴致。

梦想杳如空中楼阁,想着不能如此心懒意怯。在“夏之绝句”的第三行,我带一支笔揣着书独自回到乡间。渴望着,乡野的风能荡去城市的浮躁和我的慵懒彷徨,在淳厚朴实的土地上,寻找蓬勃的勇气和书写的力量。天朗气清,我渴望自己焕然一新。

乡村却不是记忆中那热闹而沉静的模样,我也不再是赤脚钻进芦苇滩的我。彼此面对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在行进中的失去。如同那些空空的房屋,几根瑟瑟的芦苇,告别古老耕作方式的土地,突兀而鲜明地戳在心上。

野生的荷花在河畔一隅盛开的饱满而嚣张,在午后寂寂的阳光下,我却读出迁谪般的忧伤。月色依然皎洁,醒来的我凝视着她的脸庞,缺少了朴素祥宁的情怀烘托,似乎也少了浩然之气和莹润之光。

才发现,从喧嚣的城市走到了凋敝的乡村,我失落的灵魂,在这个被酷暑折腾的夏天,无法找到停靠的清凉国。

同窗,旧友,好似约好了的,从各方纷至沓来。灯红酒绿里是一张张不再年轻的脸,把年少的故事反复讲述回忆。那年月,那人情,何等的率真和鲜润!酡红的面颊,微醺的眼神,高亢的歌声,遮不住沧桑的慨叹:青春自有一种美好的德性,好像我们都未曾持深重之心。辜负了,似水流年。

醉梦之间,只看到这个夏天落寞的背影,踉跄远行。

一枕新凉一扇风,我喜欢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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