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满显然是熟的烂透了的老熟客了,他刻意等正午人要吃饭的时间才来,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五六个谈笑的女子和一个无聊到要发霉的前台小妹妹。
小妹虽然也有一些姿色,但和画像中的女子们相比,就有些看不上眼。
但她盛在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路小满轻车熟路的摘下点芳榜上那一排排美艳女子画像中的一个,然后丢给前台无聊的小妹一个眼神,小妹回他一个白眼,心领神会,提笔在花名册上划掉一个女孩的名字,在后面勾上,
路大白脸。
又翻出另一个厚厚的册子,挥手示意正在浏览着画像的秋山洵,说:“那位新来的姐姐,这边登记哦。”
秋山洵看向路小满,事前约定好了的,进来一切听他指挥。
“别闹阿兰,这是我丫鬟,不是来卖白菜的。”路小满解围说。
“哈?”小妹阿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路白脸,你真牛,白嫖算了,还带着丫鬟一块来白嫖。”
路小满一听涨红了脸,青筋绽出,争辩说,“咋说话呢,什么叫带着丫鬟一块白嫖,没看人带着刀吗,这叫保护我的人身安全懂不懂,记你的帐去,少根舌头没人把你当阿巴!”
“哎哟路白脸也知道怕了哟,听说你上次跟别人下棋没下过把看棋的臭骂了一通,腿怎么没被人打断啊?”阿兰回敬道。
“他吗的你哪来的小道消息啊,快点办事,哪间屋?”路小满不想再跟这碎嘴的妮子多废话,问道。
“二楼君子兰,阿碧姐出去接客了,你先等等吧,滚蛋吧!”阿兰一顿臭骂。
从柜子里翻出君子兰间的钥匙扔给路小满。
真是白瞎了这好房间了,路白脸可真要脸,人白嫖没完,还他吗也要蹭,这妓院都快成他家开了。
妈妈还不管,报官又不让,小人得志。
“我们走,秋山。”
但秋山洵却盯着那些画像出神,从一进来开始,他就一直瞅着这些个画,难不成她……
路小满赶紧收起越跑越偏的心思,又催促一声,“秋山?”
秋山洵收回目光,在路小满和画之间左右徘徊,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为难。
“好吧,那我先上去了,别瞎跑啊你。”
路小满见她这么喜欢,也就不在强迫她,丢下她一个人上二楼去等阿碧了。
原来秋山也会有喜欢的东西啊,要不找时间带她去画馆逛逛去?
“喏。”细小的弧线完美的落在阿兰的头上。
“干嘛,谋杀啊!”阿兰冲着跑远的背影骂道。
秋山洵摘下一副,画是新做的,墨迹还很湿润,她沿着画师的笔络抚摸,有细微的颗粒感。
“你不是路白脸的丫鬟吧?”阿兰突然问道。
“对,你洞察力很好。”秋山洵赞叹,目光还停留在画像之上。
“一看就知道,路白脸那寒酸样怎么可能有丫鬟呢。”阿兰骄傲的说。
随后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路白脸怎么就这么有人缘呢?”
话语中带着些许酸楚,将路小满送的手链带上,五彩斑斓的珠子粗糙的绑在一根绳子上,就跟路小满的审美一样土气,
阿离解下手链,将它宝贵的收起来。
“你们关系,真好。”
秋山洵将摸过笔墨的手指放在嗅探,没错,是那股味道。
“怎么可能,我跟路白脸关系才不好呢!”阿兰辩解,身子挺的笔直。
“那为什么你要带着他送的项链?”秋山洵收起画,她心中已经差不多有了一点思路。
“这个是,”阿兰低头,一样土气的珠子和劣质的绳子,毕竟它的制造者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师。
她的身子渐渐萎了下去,像垂死的野草。
“好我就是喜欢路白脸,你满意了吗?”阿兰小小的但又倔强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好在现在没人,那几个女子也都已经离开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秋山洵弯腰,她不懂为什么阿兰要发火,也不懂为什么她要藏着,既然喜欢,那就告诉路小满不好吗?
“你当然不知道,你是清白的,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懂我们的悲哀。”
再抬首,已有两行泪流出。
“对不起。”秋山洵双膝并拢跪地,以正座之姿搏手跪拜,行跪拜礼。
“你是想羞辱我吗?”
“不是,只是很抱歉,这是我们冒犯别人所用的礼节,请您原谅。”秋山洵谦卑的说。
“阿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门外新进来一个女子,和清秀一点装饰都没有的阿兰不同,她的衣服要豪华很多,有大朵大朵的富贵牡丹点缀,连首饰也高级不少。
“没事没事,阿碧姐,我在教训新来的呢。”阿兰抹掉泪水,笑灿如花的说。
“是吗,别太过分了阿兰,以后大家都是妈妈的孩子,对了,小满哥来了吗?”阿碧说。
“来了来了,在房间里等着你呢,你快去吧。”
“那我上去啦。”阿碧笑说。
她扶起秋山洵,打掉粘上的灰尘,“看妹妹这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啊,还带着刀,家里以前从武吗,一定是受了很多苦,我叫阿碧,你叫什么?”
“秋山。”
“秋山,真好听,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我就行,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见过妈妈了吗?”
“阿碧姐,你不是还要去见路白脸吗?”
见阿碧姐老毛病又犯了,阿兰赶忙说。
“哎呀,也是,小满哥性子可急了,那我走啦。”
阿碧轻轻收拾一下妆容,激动的心无处乱放。
“她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目送阿碧离开,秋山洵说。
“好报?”阿兰冷笑,“你知道阿碧姐为什么会来这吗?”
“为什么?”
“因为她有个混账老公,为了吸什么阿片,连家都不要了,欠一屁股债,我阿碧姐为了帮他老公还账,才来的!”
阿兰越说越激动,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那混蛋爹,为了这个玩意,把自己卖到了魔窟里。
那是一个任凭你如何呼喊也不会有人会帮你的地方,她只能隔着小小的窗户往外偷看,冒着被守卫发现就会被毒打的风险,黑夜的天幕中没有星星。
只有黑色。
直到有一天,妈妈踩着那些守卫的尸首走来,阿兰还记得妈妈身上的烟味,妈妈很喜欢抽烟。
“可怜的小姑娘,”妈妈说,“我缺一个记名的,要来干吗?”
妈妈是妈妈一样的存在,她拯救了天香院的女人们,只有她会替她们发声。
阿兰很感谢妈妈,因为妈妈,她才能脱离那个魔窟,忘掉过去,也因为妈妈,她才会遇见路白脸,虽然他人好色,小气,没钱还爱装,但他真的很帅。
阿兰总是忘不掉路白脸那双翠绿色的眸子,如同黑暗中闪亮的星星。
“小鬼,妓院可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想跑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尽量会来见证那一刻。”
不过说实话,被揍的路小满真的很搓。
他好像除了眼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阿片。”
“怎么了,我可告诉你,那可不是好东西,你最好别碰。”阿兰说。
“不,”秋山洵看向画,“有人将它碾碎,混在墨迹中做成画,这张是新画的,他应该没走远。”
秋山洵鼻翼翕动,除了阿片的味道,还有一股烟草的味道,以及,那烟草的味道,就在这座天香院中。
天香院的会客室以各种花草命名,每间房都打造成古色古香的亭阁式,在阳台上摆满娇艳欲滴的花草,就如同置身于江南园林中。
并且,所有的房间里都会摆上各式各样的烟枪和烟丝,天香院的主人十分喜欢吸烟,她经常会抽着烟在外面的过道徘徊,守护着她的女儿们。
当她抽完烟丝或者烟枪坏了,便会轻轻叩响她旁边的门,然后旁若无人的取走一些烟丝或者换掉坏掉的烟枪。
路小满有幸见过几面,确实美艳,但也就那样,跟娘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而且不知道眼睛是不是毛病,总是垂下很长的一段头发,把整个右眼完全遮住。
总之,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路小满等的有点无聊了,于是抱起一盆花摘起花瓣来。
一边摘一边嘀咕着“来了,没来来了,没来…”
一盆很快就摘没了,正好是没来,他不信邪,又抱起一盆,继续算,然而还是没来。
路小满扫掉桌子上那些被他薅下的花瓣,把那两盆摧残的不成样子的花藏在柜子里。
然后拿起柜子上的烟枪,塞上一点烟丝,拿火柴点燃,轻轻闻了一下。
什么玩意,烟草味贼冲,冲的他知咳嗽,也不知道那些烟鬼有什么爱抽的。
玩完了烟枪,他又把目光放在书架上。
架上的书各种各样,五花八门,连西洋文的都有。
整本书黑色的皮质封面,那西洋字就像刻上去的一样,路小满来了兴趣,伸手去拿。
但无论他怎么用劲,就是取不出来。
“合着是假的啊!”路小满惋惜的说。
他听说过有些人会买一堆空壳子来装蒜,显得自己很有文化,没想到今天在妓院见到了。
说着便敲了一下想看看是不是真空的,咔哒一声,那书居然往后陷了下去。
“这是什么?”路小满瞪大双眼。
书架缓缓挪开,流出一条侧身进的通道。
为什么天香院会有密室,路小满疑惑不解,他想了想,决定去告诉秋山。
路小满打开门,一股淡淡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和刚才他闻过的烟草味一模一样!
要是被那个女人发现,会怎么样?
夏侯穿过缝隙,警惕的四下扫视一遍,最后停留在被打开的门前,有只老鼠溜进来了。
她清理掉烧完的烟丝,拉出身后的红木长匣打开。
两柄狭长的寒锋静静的沉睡,一柄黑色如夜,一把赤红如血。
黑刀御神,朱刃斩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