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你去干一件事。”元宗皇帝道。“朕要你,去杀一个人。”
吴清山惊醒,不知不觉竟靠着鱼筐小憩了一小会。
嘚嘚嘚嘚……
流畅的刀工,一听就是杨池在切菜。
一切都好似在做梦。
从房梁的大洞中洒落的光辉照耀在秋山洵身上,她双手持刀,闭目祷告。
一碗清水浇在刀刃上,水珠于刀身流动。
“xiduyi!”
刀锋流转,流畅的将一大块鱼肉切成薄片,轻轻一抹,薄如蝉翼的生鱼片整整齐齐的码在案板上。
“喵。”
一声猫叫,秋山洵放下菜刀,挑出一片厚实的鱼肉放在手中蹲下喂给小猫。
褐色的胖猫摇动尾巴,伸出舌头将鱼肉舔进肚中,但一片鱼肉明显满足不了这只胖猫,它不停的舔舐着秋山洵的手心,想连秋山手中残存的肉味也一并吃光。
“啊呜!”路小满突然从秋山洵身后冒出,朝胖猫张牙舞爪。
胖猫一看见那双眼睛,立刻就想起了那狠毒的一脚,哀叫一声逃走了。
秋山缓缓站起,端详了一刻那被猫舔过的手心,回头拿起菜刀,一刀插进案板中,刀锋甚至刺穿案板,扎进了桌子里。
路小满不知深意,却说:“这死猫好像在哪见过啊。”
可惜他并不宽裕的脑容量里装满了其他的东西,对这种平常没少欺负的流浪狗流浪猫能有一点印象就已经很不错了。
“秋山,ouya,还有xiduyi都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说是什么古老的文字,就像神话小说中什么急急如玉令一样一种带有魔法的文字,一用就能放出来厉害的招式。你看我能用吗?”路小满问道。
自从在富贵楼见识到秋山洵的厉害后,路小满就对秋山洵口中的神秘语言产生了兴趣,在查阅过关于蓬莱的文法资料以及询问那些和蓬莱做交易的人之后。
证明这些语言并非是蓬莱语,那一定是某种更为高深的语言,很有可能就是古人们写的小说中那些神仙们所用的语言。
当年始皇帝不还找人不远万里寻找蓬莱求长生不老药吗,说不定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就藏在这神秘的语言中。
秋山洵脸色先是变得苍白,将头一扭,又泛起阵阵红晕,连说话都有些磕巴,“没有,只,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路小满根本不信,相反秋山洵的表现更让他坚信这语言中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藏。
“秋山你别拒绝啊,我学东西有一手的。”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路小满拔出菜刀,学着秋山洵的样子将菜刀横置腰侧,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气沉丹田,弓马步,沉腰提臀。
“欧呀!”
可惜刀还未出鞘,便已被秋山洵红着脸劈手夺回,大力一插,直接整个刀身全部没入桌面。
“我,我去给老先生送肉。”秋山洵红着脸道。
但那一下力道太大,案板跟桌子被钉的死死的,秋山洵干脆抬着桌子走了。
她走的很快,如同逃一样。
路小满再蠢也看出秋山这是在躲着自己,他思量道:“是我喊的不够标准吗?欧呀,沃呀,唔呀!”
“闭上你的臭嘴小满哥,在楼上都能听到你的鬼叫声,回来干什么,怎么不死外面去啊!”
扶梯落下,金枝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骂道。
路小满抬头看了眼金枝,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吴清山,一拍手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洗手呢,不洗手就吃饭怎么行呢,我去洗手啦。”
然后飞一般的逃进厨房中。
金枝虽然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南钊公主的事完全只是出于利益而已,即使没有他,我还有爹,还有小满哥,他什么都不算,有也只是过去的事了。
之所以下楼,只是想看看爹他们而已。
但所有的努力,全部在见到吴清山那一刻,付之东流。
第一眼下去,不是恨,反而是心疼。
三年过去,他却像是过去了三十年,当初明亮的眼睛现在却总是低垂着,透露着满身的疲惫,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可真看到他穿上典园校尉的皮铠,披上狼青斗篷时,却又十分不甘心。
自己当年做的那些衣服恐怕早就被丢了吧。
“好久不见,金枝。”吴清山道抬起浊目,低声道。
“只有这句吗?”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准备连一句话都挡不住,真是废物。
“我不是叙旧情来的金枝,业已经行动了,我要找的是师父和满哥,不是你。”吴清山冷漠道。
典园校尉,往来无情,过后无义,尊王定叛,卫国除邪。
此时,三个脑袋正凑着门缝偷窥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果真是典园校尉,无情无义。”秋山洵道。
她曾经在南地流浪时听说过典园校尉的名号。
一群身穿藏牛皮铠,披狼青半身斗篷的狠人,以皇权之名出入青龙各地,挖掘古墓,杀人越货,可以说是官家承认的土匪盗墓贼。
这帮人无情无义,只听皇帝的命令,哪怕是亲人,也下得去手,货真价实的恶棍组织。
其中的领导者被称为典园中郎将,会在右臂缠着一条纹着狼头的黑色臂章。
“别拦我,我非得出去揍一顿这个小兔崽子。”杨池哪里能容忍宝贝女儿受人这么欺负,若非路小满死拽着,他早就冲出去,给吴清山胖揍一顿。
“别冲动老头,人家可是朝廷派来的,于情于理咱都不占,可别坏了你神人的道义。”路小满劝道。
听到神人的道义,杨池紧绷的拳头才松了下来,小满说的对,他毕竟是神人。
“我可怜的金枝啊。”杨池身子一瘫,靠着墙暗自垂泪。
“典园校尉我也见过一些,可他们不是群盗墓贼吗,怎么会跟你们扯上关系?”秋山洵问道。
“那只是表象,实际上这群混蛋是朝廷专门负责对付妖魔所设立的,当然,他们也清楚神人的存在,据说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路小满解释道。
“那混蛋叫吴清山,是这群混蛋的头,混蛋中的混蛋,十年前扮成乞丐昏倒在我们家门口,当时我跟金枝都还小,一时瞎了眼,把这混蛋带家里了,老头就收了他当徒弟,没成想三年前卷了我那王八蛋爹留下的宝贝跑了,也是那时我们才知道他是典园校尉,真是他吗草了狗了。”
路小满越说越气,一拳呼在墙上,墙没事,人到是痛成狗了。
“可既然如此,你们怎么又联系上了?”
“因为业,”杨池道,“自三十年前永安大劫后,富贵楼便毁了,可就在一年前,富贵楼突来了新老板,没人知道老板是谁,但自从他成为老板后,富贵楼就变成了一个贩卖人口为生的黑色产业,并且,有证据显示,有人在通过富贵楼来将那些饱受苦难的人们转化为更加危险的妖魔,除了业,还有谁能做到。”
只是听到那家伙的名字,空气中就好似弥漫着业身上的恐怖气息,就像是世间的恶念,到处都是他的踪迹,即使是听到他的名号,便如同坠入地狱一般。
“原来是这样。”秋山洵道。
“秋山,”路小满感受到了秋山洵的怒火,他甚至听到了秋山洵咬牙忍耐的声音。
业究竟对秋山洵的家人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才让她这么愤恨。
“只有那家伙,我们绝不能放过,为了薰娘,为了神人,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一定要杀了它!”杨池道。
当然,也是为了小满。
“老头别气坏了身子,你身子本来就弱,我还要你多活几年呢。”路小满赶紧帮杨池揉压脊背。
路小满揉着揉着,皱着鼻子道:“怎么有股焦味啊。”
杨池一声坏了,炉火烧的通红,整个锅都着了。
“快灭火!”
路小满冲着锅一顿猛吹,一点作用都没,“靠,我衣服着了!”
茂盛的火焰点着了路小满的衣袖,他急得不停的挥动着衣袖。
“小满用水。”杨池提醒道。
路小满抬起水桶,浇了一个透心凉,火是灭了,但人也成了落汤鸡。
不仅人湿透了,鱼也成汤了,被烧成黑炭的肉片飘在水面上,简直黑暗。
“看来,”路小满耸耸肩,尴尬一笑,“晚上要不喝汤吧。”
一老一少并排站,被金枝指着鼻子骂的狗血淋头,二人也不敢狡辩,只能不停的点头,连连称是。
就这样一直骂了半个钟头,金枝也口干舌燥,撸起袖子去帮这俩不省事的爷俩收拾残局。
等金枝走了以后,路小满才好不容易喘了口气,虽说是一块被骂,但实际上十之八九都是在骂他自己,杨池最多也只是奚落一几句管教不严。
虽然认真来讲,老头好像占主要责任才对。
“唉…”
一阵长叹,也不知老头是在叹谁。
秋山洵到似乎没什么变化,从鱼筐里又重新捞出一条草鱼利索的开膛破肚,拿着那把熟悉的菜刀刮鱼鳞。
至少表面上,大家都无事发生,这算是稍微可以庆幸的事情吧。
“满哥。”
“别这么叫我,你看着都快能当我爹了,怎么,还嫌我们家不够乱吗?我的中郎将大人。”路小满阴阳怪气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他吗的真够混蛋的吴清山。”路小满骂道。
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一句,路小满不相信吴清山真的不懂他们想听的是什么,可这混蛋连编个瞎话都做不到。
知道吗混蛋,当你差人送来信时我们有多高兴,虽然你他吗只是让我们帮你调查富贵楼,找到失踪的南钊公主。
可就是为了你,金枝背着我们去卖唱,好能够混入富贵楼里去,她从来不向外人唱曲的,都他吗的是为了你。
老头身子都虚成这样了也要扮成老道士看人脸色,虽然他嘴上说着是为了业,但更多的是为了你。
我他吗的居然敢冒着砍头的风险去撬永安的银库。
为了什么,你最清楚不过。
路小满真想跟吴清山好好掰扯掰扯,他憋了一肚子火,却一句话都骂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卡的他难受。
“去你吗的!”
路小满一拳揍到吴清山脸上,骂骂咧咧的去给金枝帮忙了。
这一拳真够狠的,把吴清山揍的鼻血横流,堵都堵不住。
更何况吴清山也不想堵。
“给。”
吴清山抬眼看着秋山洵,她的手上还粘着鱼鳞和鱼的脏器,一手提着被刮的干干净净白花花的鱼肉,另一只手送来张干净的纸巾。
“谢谢。”
他接过纸巾,擦掉鼻血。
秋山洵也未多言,走进厨房中。
厨房里马上响起路小满咋咋呼呼的声音,“我靠,这么快,我火还没点燃呢!”
“蠢货,你用湿柴能点着才见鬼了,去搞点干柴来小满哥!”
“好咧好咧!”
……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