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山峰,昏聩的老牛枕着茅草,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哼哧。
如世外桃源的小院中,一位年轻的母亲牵着孩子的手,轻声唱着安眠曲。
峨峨青山,悠悠绿水…
“小满,你一定要成为像你爹那样的人,如山水一样的人。”
一间不大的小房间,泛黄的墙壁上挂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棍棒小刀,纸鸢,铁皮蛤蟆,还有一扇一人高的西洋镜。
一张床上,从头至脚铺满了糖炒栗子,在栗子和被子的双重保护下,里面的人呼呼酣睡。
“呃啊……”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来,这个头张开眼,瞅着天花板,几番斗争后,他极不情愿的钻出了舒适的小窝。
“峨峨青山,咕噜咕噜…悠悠,嗬,呸!”
路小满边哼着小曲便洗漱,一通打扮后,他望着镜子中那个帅气逼人的脸满意的点点头,拉下悬梯,踩着楼梯尖嗒嗒嗒的滑下来。
一楼的大厅宽敞了不少,但总体呈现一种破败的视觉感。
四周剥落的墙皮上还残存着一点点往昔的痕迹,天梁上那个大窟窿也传达着过去的荣光。
于深处,香火的烟雾缭绕,祭祀着昔日主人的牌位,隐约中,能略微看到其中一个牌位上有一个路字。
长乐馆,曾经封印诸天妖魔的祠堂,如今也已经物是人非,再无当初的风光。
“小满,”杨池说道,“过来给你父母上香!”
“好勒好勒好勒!”路小满说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心早就顺着那个窟窿飞出去了。
今日晴朗无云,他醒了已经正午刚过,不去找找乐子,寻寻花,问问柳,那这一天过的就太可惜了。
路小满从杨池手中接过香,那小坛子里已经有八九根在烧着了,他装模作样的给磕了三个头,把香一插,再喊上一句“爹娘好,你们辛苦啦!”
然后就闪到一边,趁杨池例行跟那俩牌位诉苦的时间,慢腾腾的往外面磨去。
“神人,薰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小满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神人,让他成为像你们一样优秀的人,虽然他现在人糊涂了点,你们千万别难受,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他了,他会改的,对吧,小满?”
杨池一回头,那兔崽子已经窜到门口了,“路小满,你回来!”
可路小满又怎么会乖乖就范,捂着耳朵,喊着没听见,人就已经溜出去,撒丫子跑出半里地了。
把杨池给气的是捶胸顿足,就差一口气缓不过,嘎嘣一下去和路神人,薰娘和爹去团聚了。
从梁木跃下一人,是秋山洵,她就是在柱子上顶着满头的蛛网和灰尘休息了一晚,以至于早起给神人上香时,她头上还趴着一只蜘蛛。
“前辈,我不觉得他能够继承神人之名,至少现在看来,路小满,还不够资格。”秋山洵说道。
秋山洵看出,杨池一心想要将路小满培养成像他的父亲,那位赫赫有名的神人的继承者,但路小满除了是路神人之子这个身份以外,根本就没一点相通的地方。
她原以为昨晚那巴掌能给他点教训,没想到这家伙记吃不记打,一直在外面混到天快明时人才刚进门,身后还扛着一大袋子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炒栗子,回来就睡,一睡睡到大中午,现在人又溜了。
只是苦了这位老人,默默的在黑暗中等着徒儿回来,直到亲眼看见路小满入睡以后,才回屋,人没休息一会,就又要起床给路神人上香,准备早餐。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为杨池不值,一肚子苦心,全喂了一条狗。
“不会的,”杨池笑道,“我最了解我的徒弟了,小满是薰娘的心血,是神人的子嗣,他会成为神人,像他父亲一样,我一直都相信他。”
杨池十分固执,甚至有些偏执,但能理解,他和路神人之间,和薰儿之间,有着无法割舍的感情,这份感情,让他背负起一定要帮路小满成才的责任。
他虽不是路小满的父亲,却早就干着父亲的工作。
秋山洵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点苦涩,还有一点嫉妒。
“秋姑娘,我之所以要与那家伙为敌,是因为神人,因为爹,因为薰娘,因为那些因它而死的人们,也因为我有这份责任,可你呢,你又为了什么,是什么使你翻山越岭,穿过汪洋,寻找神人,与它为敌呢?”杨池问道。
“报仇,”秋山洵说道,她身子颤了一下,“还有我不姓秋,在下秋山,明神秋山家的秋山。”
“秋山,”记忆回到过去,那时薰娘还活着,小满还未出世,他和金枝娘也才刚刚结婚不久,爹也还健在,巧娘和老林爷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你以后也许会碰到叫秋山的人,”薰娘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曾穿过东海,结识了一群有趣的朋友,其中有位叫秋山的,神人曾传授其一点天道秘法,也许日后,他将会成为你们的助力。”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杨池满怀歉意的说道。
“没事,那是我的耻辱,而我终会亲手将其洗刷用它的首级,祭奠亡父的英灵。”
平静的言语中却隐藏着惊涛骇浪,杨池不禁感慨,若路小满能有半点秋山洵的意志,他也就安心了。
明明两个人的背景那么相似,为什么结果却完全不同呢。
“阿嚏!”路小满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心想那个王八蛋羔子背地里说小爷我坏话来着。
“小满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着凉了?”身旁的姑娘关切道。
此刻,天香院中的一间顶级包房里,路小满正左搂右抱,好不惬意,身旁美人如云,连昨夜的烦忧都随着姑娘们一声声娇滴滴的小满哥一扫而空,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好像是哦,那要不晚上你给我暖暖?”路小满凑到姑娘脸跟前,坏笑道。
“哎呀小满哥,你真坏…”姑娘嘴上说着,脸上的桃花却开的更盛了。
其他的姑娘妒心大开,一个个挤上去,把路小满乐开了花,手不干不净的到处乱摸。
若真要论路小满的的外貌,虽说不丑,但也不至于貌比潘安,按理说他不该在女人堆里这么吃香的,但谁让他有个牛逼的上了天的老娘,把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一并传给了他,才让他混的如鱼得水。
真是活的好不如生的好,让人不禁质问苍天,凭什么人与人这么大差距呢?
路小满倒也不客气,每人都要了,就不怕晚上死在床上,这才安抚了那些情绪高涨的姑娘们,此刻他何等的意气风发,携众美走到窗边,俯视着那些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人流,不禁诗兴大发,欲要作诗一首。
“这个春天真是好,哎哟,金枝,这边,我是你小满哥啊!”路小满刚起好头,碰巧在人群中看到了杨金枝,赶紧咋咋呼呼的叫喊道。
此时,金枝正和一位男子有说有笑,男子英俊潇洒,文质彬彬,听到路小满的呼喊声,脸色马上变得难看起来,拉着男子就要加速离开。
“金枝,那位好像在叫你,你们,认识吗?”男子尴尬的说道。
男子也情有可原,试想,一个在风流阵里百花拥簇的男人认识你的女伴,确实挺让人尴尬的。
“不认识!”金枝气冲冲道,路小满这个混蛋,自己乱搞也就算了,又来搅和我的好事!
望着远去的背影,路小满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奸笑,随后对他的姑娘们说道:“再见了甜心,哥哥我还有点事,改天再见哦!”
说罢,不等那些姑娘反应过来,便一个鲤鱼跃龙门,翻出窗外,几个健步跳进人群,追赶金枝去了。
只留下一群一脸惆怅的女人,以及一张还没付钱的账单。
虽然和女孩们插科打诨也很有意思,但还是破坏金枝的好事更能让人愉悦,而且还能讹上一笔,路小满记得,上个月金枝刚从一个老鬼手里坑了一大笔来着。
生活如此美好,怎能不去好好享受?
但今天的人格外的多,金枝也不是善茬,一个不留心,人就找不到影了。
路小满只得哀叹一声,寻思也无事可做,准备回家去,昨晚老头等了他一夜,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路小满一回首,眼神却直勾勾的锁在人群中一道倩影身上,那女子也注意到了她,便朝他轻轻颔首,走进了一家棋馆。
杨池昨夜的身影在路小满的脑海中上下翻腾,老人的苦心让他十分难受,于是他坚定不移的,跟了进去。
老头,你可别怪我,你不是老说我丢我们老路家的脸吗,那今天咱就给你找个不丟脸的来。
一进门,就看见有五六来人已经杀的眼睛通红,似乎手中的不是棋子,而是千军万马,顷刻间就大军压境,杀他个片甲不留。
“圣人云,棋者,争也,一子之落,其中诡谋奇策纵横无穷,夫争一子,弗争一子,是争者不争矣。”女子神出鬼没,她突然出现在路小满身后,将头靠在路小满的肩上,附耳笑道。
路小满沉思片刻,似收益良多,于是答道:“请说人话。”
女子无奈,收回身子,遥指棋馆中的国战台,“敢问小哥,可否与我对弈一局?”
“下棋?”路小满有点傻眼,他连刚才女子说的那堆废话都听不懂,又怎么可能会玩棋,内心已经打了退堂鼓。
但,美人相约,身为男人,又怎么可以轻易逃避。
“好啊,来,对他一局。”路小满道。
但路小满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没玩过,但刚刚好歹也见识了一点人家怎么玩的,以他路小满的聪明才智,只需片刻,便已经习得八九。
在路小满看来,似乎只要把自己家的那跟石子一样的玩意放在那些个点上就差不多了,也不算太难。
不算,太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