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噗通。”
火海外缘,檀香杵与灵月灯的脑袋从水中探了出来。
他们可算逃出来了。
在帝岚剑飞起的一瞬间,灵月灯灵机一动,拉着檀香杵潜入水底,一直游出了火海。
两人跳出水面,站到附近的船板上,开始给略显焦黑的衣服拧水。
“唉,我的斗笠丢了。”檀香杵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摸着自己的大光头道,“帝岚剑怎么就没想到往水里钻呢,这个傻子。”
“你不也没想到?”灵月灯隔着面具瓮声瓮气道,“要不是本姑娘冰雪聪明,你早就成烤秃驴了。”
“……”
檀香杵一时语塞,他只好转移话题:“话说帝岚剑他人呢?”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天空,只见天穹之中,有旋涡在凝聚。
“不会还没打完吧?看样子要下暴雨了啊。”檀香杵皱了皱眉。
“看头像。”灵月灯淡淡提醒道。
这时,檀香杵才注意到帝岚剑的头像已经灰暗。
“什么!帝岚剑已经死了?”
檀香杵做梦也没想到,帝岚剑居然这么快就输给了戏春秋,他一脸震惊地看向灵月灯。
虽然看不清灵月灯面具下的表情,但她严肃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你仔细看看天上的风暴。”
循着灵月灯的声音,檀香杵仔细朝天穹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悬浮于旋涡之中。
“卧槽,这还是不是武侠世界了?那个人不会是……”
“你没猜错。”
灵月灯抢答道,她语气笃定得让檀香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人就是戏春秋。”
……
苍穹中,满身血痕的戏无缺借风势悬在空中,他手握赤剑,操控着怒号的罡风,叠加着剑势。
看着迅速消耗的真气条,他在心中计算“罡风九叠”能叠加到的最高层数。
“最多叠加到五重,我的真气就会耗尽。”
戏无缺在心中叹了口气。
如果这一招不能击溃帝岚两人,那他就彻底输了。
狂烈罡风不断涌入赤剑,赤剑的铮鸣声逐渐变成了嘶鸣,戏无缺安抚着手中的剑,同时全力积蓄着剑势。
终于,“罡风九叠”达到了第五重,赤剑停止吸收罡气,它的剑身变得极为虚幻,嘶鸣声也开始尖锐起来。
赤剑仿佛获得了生命,它仿若一条赤红风龙,在戏无缺手中不断挣扎着。哪怕是天人合一的戏无缺,此时都险些压制不住它。
真气即将见底,戏无缺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将剑尖指向了江面的帝岚二人,俯身一踏,从天而降。
戏无缺好似一颗流星自天幕划落,在他的身后,是方圆几里的云峦旋涡聚集成的风暴剑尖。
江面上,帝岚二人已经严阵以待,无数层冰晶结界与金色斗气笼罩着江面。
三人的真气条近乎全部耗尽,因为两方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交锋了。
赛事馆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紧盯着光屏。
就连灵君吴渚也不例外。
暴风眼处,戏无缺紧握震颤的赤剑,他双手皲裂,鲜血爬满了手臂。
结界内,帝岚二人紧张地盯着空中嘶鸣的风暴,不断加持着界壁。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风暴与结界接触了。
无数风刃切割着结界,戏无缺手中的赤剑在罡风嘶鸣中彻底崩碎。
下一刻,他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白光袭来,随后便失去了直觉。
……
江枫战队比赛室。
戏无缺在游戏舱中醒来。
“果然还是差一点吗……”
戏无缺揉了揉眼,微叹一口气,他默默地从游戏舱里踏出。舱外的灯光格外耀眼,戏无缺微眯着眼,他惊奇的发现比赛室里的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在紧紧地看向自己。
戏无缺顿时头皮发麻。
他挠了挠头,低声道:“呃,你们都盯着我看干嘛……”
说完这句话后,戏无缺看到罗烈教练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光屏。
转过头去,戏无缺的眼光顿时被光屏所吸引。光屏上,参赛裁判们正商讨着比赛的结果,几位裁判没有争论,他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少顷,主裁判官微笑着说:“我宣布,本届青岚域古辰联赛,武师选手组的冠军队伍是——”
“江枫战队!”
在这瞬间,赛事馆响起了浪潮般的掌声,所有人无不在为这支新晋冠军队伍喝彩。
“让我们恭喜江枫战队打破了帝岚三连冠,取得这一届比赛的冠军!”情绪高涨的解说大声喊道,他的嗓音甚至因用力过度而嘶哑。观众席上,所有的观众无不起立欢呼,他们高喊着“江枫”,热情激动的气氛简直要冲破馆顶,直上云霄。
戏无缺不敢相信地感受着这一切,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中。热泪盈眶的罗烈教练上前狠狠地拍了拍戏无缺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骄傲:
“我们是冠军!”
……
帝岚战队比赛室内。
吴渚面无表情地看着光屏中捧杯的江枫队员们,而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帝岚战队的五名队员。
良久,吴渚开口,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冷意:
“回学校后,每个人都去禁闭岛禁闭半个月。”
帝岚四人低垂着头,皆沉默不语,只有帝岚剑咬牙切齿道:“教练,难倒青岚域真的要让这种一人带飞的垃圾队伍,去参加炎黄赛区的古辰联赛吗?”
吴渚冷冷一笑:“这事倒不用你操心。”
说罢,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随手输了个号码。
不久后,电话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喂,哪位?”
吴渚缓缓道:“是我。”
话音刚落,电话对面男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显然他非常熟悉吴渚的声音。
“居然是你!”男人诧异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恐惧,“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当然,我怎么可能死在那种地方?”
吴渚随口回答道,而话筒对面是一阵沉默。
良久,那个男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所以,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渚闻言,轻声笑了,他放下来手中的茶杯,戏谑道:
“十年了,别来无恙啊?”
“钱班长?”
————
一年后。
青岚域,江枫市,江枫灵科大学。
咖啡厅内,座位上的人们叽喳地低声议论着什么,就连服务员也参与其中。
他们指点着一名黑发少年。
那少年倚窗而坐,此时正望着窗外的乌云出神。
“他就是青岚域《古辰》联赛的MVP,戏无缺?帝岚大学的三连冠就是被他打破的?”
“居然还是一名灵者,他是怎么通过入学考试的?怪不得他不是队长。”
“真是可怜,谁能想到,这样一位电竞天才居然要受到那种待遇……”
聒噪的低语声不绝于耳,戏无缺不予理会,纯当放屁。
他面无表情地抿完最后一口卡布奇诺,放下茶杯,拿起桌子上的纸,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云峦在城市上空堆积着,如同戏无缺的心情一样沉重。暴雨自天穹中酝酿,仿若下一刻,它们就会从昏暗的天空中奔涌进凡尘,冲刷这浊世。
可它们始终还是没有落下。
戏无缺快步走向学校办公楼,无意间瞥见校园光屏上《虛界》第一赛季的宣传广告,不由得为之一愣。
北朔剑吟彻寒山,南霄琴咏荡云天;
东岚枪鸣平咒海,西漠刀啸定沧峦。
看着这气势恢宏的宣传词,戏无缺更加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纸张,把它揉作一团,抛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纸团边缘露出几个粗体红字:降级通知。
……
江枫灵科大学,办公楼。
戏无缺走到校长室门前,正准备敲门时,突然听见室内传来争论的声音。
“钱校长,关于戏无缺,学校真的把他降级为外围学员吗?”
“外围学员,连最基本的上课的权利都没有啊,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罗教练,你不用再说了!你也知道,学校从来不养闲人。他戏无缺既然突破不了武师,就只能降级为外围学员!”
听闻此言,罗烈争辩道:“可他毕竟给咱们学校带来一个冠军,属于荣誉学员……”
钱岩冷笑一声道:“就凭那个青岚域联赛的冠军吗?你知道他靠着这冠军获取了学校多少的资源吗?可他现在居然突破不了武师!”
“那是因为他的灵体比较特殊……”
钱岩打断了罗烈,厉声斥道:“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他那个废物灵体,除了玩游戏强,别的一点用都没有。”
“罗烈,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吧,戏无缺根本不可能突破武师的!他的灵脉被特殊杂质堵塞,即便是我也无法帮他推进丝毫,开辟灵脉如同痴人说梦!就算神魄有异人之处,但突破不了灵师,一切都是空谈!”
“可是……”
“够了,不要再说了!”
“嘎吱——”
戏无缺颤巍着推开房门,刺耳的推门声打断了这次争论。
“校长好,学生有事找您。”戏无缺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语气恭敬道。
钱岩侧头瞥了一眼戏无缺,他早就察觉到戏无缺在门口等候了。
“我看你小子真是越来越狂了,进校长室居然不提前敲门。”
坐在椅子上的钱岩冷哼一声,右脚轻拍地面,一阵威压猛然压向戏无缺,想要迫使他下跪。
肩膀猛地一沉,戏无缺只觉得浑身灵力翻涌,骨骼几欲碎裂。他的口鼻中渗出血渍,可终究没有屈膝。
罗烈感受到戏无缺的异样,立刻反应过来,拂袖一挥,将这威压散去。
“戏无缺,还不赶紧给校长道歉!”罗烈虽然心疼戏无缺,但还是严肃道。
戏无缺悄然拭去血渍,微笑着拱手道:“钱校长,适才鲁莽,还请见谅,无缺在此给您赔罪了。”
钱岩惊讶于自己的威压居然没有奏效,但他没有外露,而是冷冷道:“知错就好,说吧,找我何事?”
“校长。”
戏无缺踏前一步,拱手作揖,更加恭敬道。
“我要退学。”
……
江枫灵科大学,校门外。
天气还是像之前一样阴沉,云翳积压。
纵然罗烈百般挽留,戏无缺还是办理了退学手续。
将行李丢进车里,戏无缺没有上车,而是站在学校门口,仿佛在等什么人。
良久,无人来,戏无缺叹了口气。
坐上车,关上车门,他对着驾驶位上的墨镜男说了一声:
“走吧。”
“不再等一会了吗?”墨镜男轻声道。
戏无缺没有回话。
墨镜男也不再询问了,发动了车子。
戏无缺默默望着窗外。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离自己越来越远,戏无缺脑中一片空白。
当年,比赛结束后,戏无缺不仅没有晋级为核心学员,反而从精英学员降级到了正式学员。
从夺冠以来,他一直领着普通的资源,过着普通学生的生活,直到现在。
仿佛夺冠之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今学校居然把他降级为外围学员,戏无缺也就彻底明白了。
学校为了讨好帝岚大学,彻底放弃了自己。
这也怪不得,炎黄赛区的《古辰》联赛,代表青岚域出战的战队是亚军帝岚战队,而非冠军江枫战队。
“只要这次比赛能夺得冠军,学校定会一直支持你,直到晋级武师的。”
不知为何,校长曾经许诺的场景又浮现于眼前。
现在看来,甚是可笑。
戏无缺背倚在车座上,仰起了头,闭上了眼。
戏无缺并不是一个擅长放下的人。
但在此时此刻,这一切的一切,戏无缺却尽数释然。
天穹的泪,终究还是滴了下来。
“吧嗒。”
“吧嗒。”
车窗外,暴雨落下,模糊了视线。
镜片下,漫起氤氲,湿润了眼前。
暴雨中,凡世浊尘皆被冲刷殆尽。
雨幕起落,新的篇章已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