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饭的时候松明也没有出现。
侯哲澣为了庆祝我马上出院,决定亲自去买些我喜欢的菜来庆祝一番。而我不想留在病房获得和庞月独处一室的尴尬,起身去外面走廊溜达溜达。
年关的医院忙碌依旧,疾病不会因为这是个喜庆的时节而放过谁。我在走廊溜达着,耳边尽是孩童的哭闹声和病人的呻吟声,受此影响,我的心情变得更为烦躁了。
但一想到松明可能每天都要经受着这些叨扰和烦躁,不由得对他更为钦佩和心疼。
意识到我又在不自觉的想松明,我赶紧摇摇头,把那些念头抛之脑后。
“十四号床的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杂乱中我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就看见护士台松明的身影,仅仅一个背影,就让我忍不住的心跳加速。我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松明那边的动静。
“十四号?先生您记错了吧,我记得庞小姐的床号是十六号?”
“不是……”
还没听到他们下面说的什么,身后有人拽了我一把,把我拽到一边。
“让一让!让一让!”
几个医生抬着满身是血躺在担架上的人在后面冲过来,一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向这边望过来,隐约间看见松明正向这边看过来,我不知道在心虚什么,赶紧转身离开了。
回到病房,我无意间瞥见我的床头贴着十四的号码,还没细想,不远处庞悦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坐起来。
“你很得意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我问懵了,但确定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我确认了她确实在和我说话。
“什么意思?”
我承认我有些明知故问了,但我就喜欢以装傻充愣的态度来试图躲避敌人侵略性的危机感,自我保护的同时还能故意气一气她。
“松明他不爱我,你很高兴对吧。”
隐约间,我已经感觉到她话语中的咄咄逼人。就像一个怨妇,挽回不了伴侣的心,就将一腔怒气撒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对!我很高兴。但这些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不必在我面前作态,如你所见,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这是第一次我在庞悦面前这般理直气壮,不卑不亢,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我看着庞悦,却发现她的目光停在了我身后。我转身,看见松明和侯哲澣正一前一后的站在房间门口。刚才的底气猛然间一泄而空,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好侯哲澣适时走过来,揽着我在床上躺下,喜笑颜开地把小桌板打开,把饭菜一一摆开。
我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刚才完全是出于好面子和故意气她的心理拿侯哲澣挡枪的,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是我自顾自拿他挡枪,所以他越是平静我越是惴惴不安。
“来。”
侯哲澣夹了一筷子菜递到我嘴边,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拿过筷子自己吃,他却拒绝了,执意要喂我。
“不是装情侣吗,不恩爱一点怎么让她嫉妒你?”候哲澣靠过来在我耳边悄声说,说话间他的气息还喷洒在我的颈间,姿势在外人面前确实暧昧了一些。
我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张嘴吃下了那一筷子菜,余光间看不见暗处松明和庞悦的表情。
整间屋子安静的只有我吃饭的声音,偶尔会有候哲澣贴心的为我擦拭嘴角,柔声几句:“小心烫。”
这诡异的气氛让我实在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错误,吃饱饭我赶紧借口乞求候哲澣:“和医生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出院吧,明天年三十了再回去就太晚了。”
候哲澣一脸恨我不争气的样子,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我几乎是逃窜一般出了病房,到了候哲澣车上我才真正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想了想还是良心过不去,要为刚才拿他当枪使的事情道歉。
“别说,我知道都是假的,但是你不要说,就让我自欺欺人的以为你对我是动心的吧。”
我还没说完道歉的话语,候哲澣抢在我话前面说完了。我探询的看着他,却发现他没有往常那般淡然无畏的戏谑,而是一改从前的认真,让我有些无措。
“可是,你不会真的喜欢……”
我不敢想,惊讶的看着他,想要得到一丝否认,可回应我的只有他坚定的眼神。
“但是……为什么呢?你不要告诉我是小时候,我还穿开裆裤流鼻涕的时候你就看上我了吧?”
候哲澣轻声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过头发动了车子。
他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带我来到了郊区的一座山上,不高不矮的高度正好能俯瞰这座城市。车外能听到烟花绽放的闷响,车内被映衬的格外安静。
“你还记得不记得Kerman?”
我点点头。大学的时候外教要求我们去外网找一个外国笔友锻炼英语表达,这大概都成了那个时候每个大学学校教授锻炼学生的特色了。
我当时在fb上外校账号里漫无目的的广撒网找外国学生聊天,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踩狗屎运一般找到了一个名校的外国友人,那个人就是kerman。
“你……你该不会就是kerman吧?”脑海里做了不可思议的猜想,我反应过来,惊恐地看着他。
一开始我本着应付作业的心态跟他发邮件,但后来发现无论我给他发什么内容他都会很耐心的回复,而且还会介绍他在国外遇到的种种趣事,渐渐地我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将他视为未曾谋面的挚友了。
于是从日常的烦心琐事,或者遇到的什么别人可能难以理解但是我认为很搞笑的趣事,事无巨细都和他分享,而他也很能了解到我的不开心和我奇怪的关注点,在别人眼里的琐碎或者奇怪在他面前成了稀松平常,那可以说是我在大学里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可无奈后来忙着各种考级考证,再后来就是毕业工作,大学里闲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少,fb的账号也被盗了,种种原因使得我渐渐地也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但我怎么也没能想到,kerman就是候哲澣本人,就活生生地坐在我面前。这对我的确是不小的冲击,我现在的心情真的是一言难尽,简而言之就像是有种失而复得又要失去的感觉。
“不是吧……”
看着候哲澣默认的表情,我惊的下巴都要脱臼了。
“这就是缘分啊。”他笑着看着我。
我哭丧着脸,笑不出来:“这是孽缘吧!”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个LiHua是我?”当时为了应付事儿,随便取了个英文名就叫LiHua。
“你fb上头像就是你本人,再加上张姨和我也聊起过你,我看过你的照片,所以我一开始就确定了你的身份。”
我依旧为这段突如其来的缘分感到震惊。
“当时我还是研究生,出于创业和考研的双重压力下,你每天碎碎念的那些小事情的确有舒压的功效,比起给你开导,当时我们倒像是两个抱团取暖的人。”
他看着我笑的温柔,我不敢和他对视,默默的低下头。
“你不要有压力,我们也可以从朋友做起,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他语气十分真挚,我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了。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鼓足勇气抬头看着他,因为我太懂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在我身上得到这种折磨。
“我说过了,你不要给自己心里压力,你就是顾虑太多,给别人的位置太多,留给自己的位置才这么少。”
候哲澣皱了皱眉,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脸上写着心疼和温柔。
“你要真的想清楚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要有顾虑地说出来,我心里承受能力可没那么差。虽说被你这种‘货色’拒绝多少有点没面子吧。”
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促狭和不羁,开玩笑打趣我,我心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故作生气的回了他一拳。
远处烟花绽放的灿烂,一朵接着一簇,几乎将黑夜照成了白昼。
“新年好,林木,新的一年给自己一份新生好吗?”
逆着烟花光芒里候哲澣,连眼睛都灿若星河般明亮,我看着他,用力点点头。
“新年好!”